小燕子做梦也想不到，她居然能见到小时候的自己。

才七岁的“小燕子”，正是最调皮又精力旺盛的时候，在尼姑庵前院捡到一枚五颜六色，做工精致的毽子，就兴致高昂地拿了去。

那应当是香客带来的孩童留下的，她寻了一圈，没看见有什么外人，便想着先玩了再说，大不了不弄丢不弄脏，等人来找了还回去便是。

静慧师太看出了她的心思，实在不忍拒绝这个眸光炙热的丫头，嘴角轻扬，笑说：“去玩吧！但天快黑了，别走远，饭点来晚了，可不给你留。”

“哎，知道了！谢谢师太！”

因小尼姑们要跟着师太上晚课，“小燕子”便独自去了。

静慧师太也想过要将这个收养了五六年的孩子，给剃度当个小尼姑，无奈“小燕子”性格奔放，实在呆不住念佛诵经，静慧师太想应是她尘缘未了，也不再勉强。

小燕子就这么看着小小的自己，边踢毽子边越跑越远。

她不经常玩这个，每一踹，毽子就飞出去老远，她追上捡了，又在原地一踹，毽子又飞了老远。

原来，她竟是这样一踹一追，一踹一追，从尼姑庵里走丢的。

而尼姑庵建在山上，外头虽地势辽阔，但边边角角却也是陡峭危险的。

“小燕子”一个不小心把毽子踢到了灌木丛里，想着那可是别人的不能弄丢，赶忙去捡，哪知一脚踩空，翻了个跟头就滚落山坡。

等她再次睁眼，天已经大亮。

小丫头被光线晃得晕眩，摇摇摆摆站了起来，哼唧道：“师太……”

自打有记忆以来，她最亲最熟悉的人，只有静慧师太。

但那也是早年经历大起大落，现如今看破红尘，性子淡泊的人了。

当年之所以在小丫头的奶娘抛弃她后决定收养，只是因为那双眼眸太清澈，太明亮，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静慧师太终究不忍她眼里的光，被这世态炎凉给扑灭，才给起了名，留在尼姑庵里，和一众年轻尼姑们同住同吃同睡。

而“小燕子”等缓了过来，才发现她不在尼姑庵的通铺房里。

抬头一望，是连绵无尽的山坡与大树。

她眼里有一瞬间的惊慌与无措，但毕竟胆大坚强，咬了咬唇没哭出来。

她依稀记得，自己是为了捡个毽子才摔下来的。

只可惜，她低了低头，看看双手，掌心只有血痕与泥沙，没有毽子。

小人儿在树荫下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叹出一口气，草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碎叶，就抬脚试图找找出路。

好在她只是摔得全身酸痛，还有几处划痕，并没伤筋动骨，等偶然发现了水流，还知道要脱掉鞋袜，洗一洗手脚和脸。

伤口碰水了会疼，她时不时呲牙抽气，但越是如此，就越想把自己给洗干净，面上浮现了一股倔强的神色。

“脏兮兮的，师太会不高兴呢……也得赶紧把血洗了，不然师太以后不让我出来玩啦……”

“小燕子”嘀嘀咕咕的，小燕子才明白了她的心思，不由得苦笑一声。

这个小人儿，恐怕还不知道今生再也不会见到师太了……

一恍神，小人儿自视打点好了自己，也不顾双脚还湿着，穿起鞋袜就“咻”地一声跑起来。

大有一种，只要她往一个方向一直跑，定能跑出这困境的气势。

但她跑了好久好久，依然没跑回尼姑庵。

路上偶尔遇到几个樵夫打扮的人，见她脏兮兮的，还下意识躲着她。

好心的，会给她递个馒头，但也没有关心，没有慰问。

小燕子知道，那是因为生活在BJ，还需要上山砍柴或做苦力的，大多家境都苦寒，是自身难保。

谁又会想，接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回家争口粮呢？

捡了个婴儿还能从小养着，培养感情，就她当时又瘦又矮的模样，指不定饭量大，还干不了什么活儿。

小燕子认为，这些老实的穷苦人家，至少没想过把她捡了去卖，已是大好人了！

而“小燕子”压根没多想，有了馒头就狼吞虎咽地吃，顾不上问路或寻求帮助。

数日后，她还真走到了平坦的官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进出一个宏伟的大门，便也想跟着去，岂料被拿着长枪杵在那儿的凶悍大个子，给阻止了。

两人纠缠了一阵，又有与大个子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人，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

“不知哪里来的小乞儿，想混进城里去。”

“哎，不就一个孩子，关在城门外连个避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不如放进去吧？只要手脚干净，找个大户人家当丫环，或给酒楼掌柜的洗洗碗盘，好歹也能有安身之处。”

“不行不行！你不是不知道，再过几天，太后是要和一众娘娘，从这西便门出城祈福的！这几天上头管得严，千叮咛万嘱咐，这西便门一带不能出半点差池。谁知道这小乞儿是真孤女，还是敌国派来的小奸细？不是说蛮人奸诈，连孩子也会培养成杀手的吗？出事了，你负责？”

听大个子这么说，他的伙伴一顿，也摇头不管了。

“小燕子”则被赶到一旁，害怕自己走了又找不回这里，便蹲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望着高大的围墙。

此刻，她巴不得自己是一只真正的燕子，能飞过高墙，去找那个人方才说的“安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