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市的江源路上有棟临街的七层老公房,原本里面住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阿公阿婆。
随着时光的流转,老人渐渐故去,孙辈都在外买了新式公寓。
地处闹市区,老房子虽楼道里的设施有些落后,昏暗的灯光,潮湿的楼梯,距离理想的居住环境始终有段距离。
但便捷的交通却格外受在外打拼的年轻人的喜爱,不断有新的租客入住。
她们彼此间并不认识,那一道道的铁门隔开了所有人。
对大多数人来说“邻居”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人,谁也无法准确描绘出近邻的模样,自然也没有人可以确定自己的邻居一直是“同一个人”。
14岁的辛夷考上了离江源路没几条街的那所学校,举家便一起搬到了这里。
小女孩心里可高兴了,房子装修完,通知验收的那天,辛夷便缠着父母带自己一起去看看。
通过一楼的大门,步入有些昏暗的走廊,入眼的便是湿漉漉的楼梯,母亲白芷似乎有些不满,对丈夫抱怨道:
“这房子外面瞧着还不错,里面一看就是老房子,你看看这灯,这楼梯,小夷每天上下学都要走过这里,万一摔一跤可怎么办,物业也不知道来修一下”。
辛明看着有些不悦的妻子,赶忙讨好的说道:
“这房子虽然有些年头了,好在离女儿的学校不远,小夷再也不用天还没亮就起床赶公交了,咱们预算有限,能买下这里已是很不容易了。”
白芷白了丈夫一眼,拉着女儿就往里面走。望着母女俩的背影,辛明自嘲的笑笑,想当年白芷年轻的时候也是弄堂里的一枝花,嫁给自己之后这些年忙于操持家务养育女儿,原本清秀光洁的脸上早早爬上了细纹,细嫩的双手也变得粗糙,自己这些年确实没有挣到多少钱,白芷心里埋怨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于父母这点不快,辛夷小朋友却没怎么放在心上,以前的同桌苗子豪成天就喜欢看一些言情小说,那里面的男女主角就是很爱吵来吵去的,感情还越吵越好,所以在辛夷小朋友的理解里,父母也是这样的。
路过邻家的窗口,看到男主人正在做饭,厨房没有开灯,菜刀剁肉剁的震天的响,辛夷好奇多瞅了两眼,被男主人狠狠的剜了一眼,吓得她心里一哆嗦,赶紧拉着妈妈的手,快步走进了家门。
新家并不大,但布置的很温馨,辛夷开心的在新房子里跑来跑去,还一头撞到了妈妈的怀里,被白芷一把抱住,母女俩笑作一团,辛明听见妻女的笑声,心里也觉得挺高兴的。
到了晚上,一家三口决定在附近吃完饭再回远在郊区的老房子,锁门的时候,辛夷偷偷看了一看邻居家的窗户,好在男主人大概是回房间里去了,厨房漆黑一片,辛夷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这新邻居看上去五大三粗的,面相有些凶,看起来不是好相处的样子,之前那剁肉声真的有点吓人。
一个月后,辛夷一家正式搬到了新房子,奇怪的是自己家和邻居共用的走廊外装了一扇铁门,那扇门隔开了自家与楼里其他住户的接触。
对于这事白芷颇有微词,上门找过邻居,回来后一改之前的态度,对邻居家的女主人赞不绝口,说人家也是为大家安危着想,多一扇门,小偷也懒得光顾了。
辛夷小朋友看着那扇大铁门,心里有点发怵,感觉自己像被关进了大牢。
新的学校新的同学,开学的第一天辛夷就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
放学时大家互相道别,依依不舍的各自回家去了。
学校离家不是很远,太阳落山后白天留下的暑气已经渐渐被晚风吹散,辛夷决定走路回家。
等到辛夷慢慢踱步到家楼下时,天已彻底暗下来了。
抬头望望自己家的窗口,一片漆黑,想来爸妈今日又要晚归了。
看着黑漆漆的楼梯和走廊,辛夷不禁心里有些发怵。
原来住在郊区时,那里的阿姨伯伯在天黑之前就买好了菜早早归了家,等辛夷放学回家时,整栋楼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在热火朝天的准备着晚饭,刚走进楼道就闻到了诱人的饭菜香。
这种朴实而又温暖的味道深深吸引着饥肠辘辘的辛夷,成为了幼小的女孩心中无法磨灭的记忆。
原本辛夷以为新家也会是这样,没想到自己回家时要面对的竟是一片黑暗,整栋楼静悄悄的,只有车棚上的两只野猫在发出低低的叫声。
楼下大门口的灯似乎是坏了,辛夷跺了好几下脚灯闪了几下又灭了。
小姑娘心里更紧张了,小心翼翼的从书包里摸出钥匙和手机,借着手机的光亮打开了大门。
走进楼道,地还是湿湿的,灯的光亮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那么单薄,无法给与幼小的姑娘一丝的安全感。
双脚小心翼翼的踏上楼梯,楼梯也是湿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铁锈的味道,闻着让人有些反胃。
辛夷用力蹬着每格楼梯,迫切的希望楼梯间的灯能在下一秒亮起。
随着空气中传来极其轻微的一声“啪”,灯终于亮了,小女孩轻轻松了口气。
路过邻居家门口,看着灯还暗着,走廊里静悄悄的,看来邻居们都还没回来。
辛夷回家洗了手,乖乖做起了作业,刚开学作业不是很多,辛夷很快就做完了,看了一眼钟,爸爸妈妈快回来了。
辛夷竖起了耳朵,期盼着下一秒就想起爸爸妈妈的开门声。
这时门口响起了“啪啪”的声音,听着像拍球声。
辛夷吓了一大跳,瞅瞅外面天都黑了,什么人会在楼道里排球呢?
辛夷慢慢起身身体,小心翼翼的挪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猫眼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一个小男孩的轮廓在黑暗中移动着,手里拍着一个球。
辛夷有点无语,这也不知是不是邻居家的孩子,天都黑了,在乌漆漆的走廊里玩球,他想吓死人呐。
好在小孩玩了一会球就回家了,确实是邻家的孩子,进门的时候借着走廊窗外的灯光辛夷偷瞄了一眼是个小男孩,年纪比自己小一点,长得虎头虎脑的。
稍晚一点时间,辛明与白芷回了家,对辛夷来说有惊无险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
可惜,此时的小姑娘不会想到,这年代久远的老房子、空气中的怪味、感应迟钝的电灯和奇怪的邻居,她们一家的新生活注定不会平静了。
过了几周,眼看就要国庆了,辛明和白芷忙着置办过节的礼品,这时却出了一件事,辛明的舅舅生了重病,辛明一家决定赶往邻市看望病人,本来辛家已经决定起行,临行前辛夷也不知是因为不习惯新家的环境还是学习太累了,突然之间就病倒了。
白芷心疼女儿,寻思着要不过节留在家陪女儿。
辛夷知道后,很懂事的劝妈妈与爸爸一起去看望舅公,自己一个人在家没事的。
白芷拗不过女儿,只能忧心忡忡的上路了。
那天晚上辛夷吃了药,早早的睡了。
第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辛夷被门外的声响惊醒了。
那声音像谁在拼命用脚踢自家的门。
小姑娘有些害怕,悄悄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的情景把辛夷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孩,脖子上套着一个绳索,被人往后拖着。
一眨眼,袭击他的人就把麻绳穿过了屋顶上的管道,那人用力拉着绳子,男孩越挂越高,颈部的绳子已经勒紧,脖子上皮肤被磨破,染红了麻绳。
男孩已不能说话,脸色由白转红最后变成了深紫色,四肢拼命的蹬着,最后慢慢不动了,两只眼睛都瞪了出来,死死的盯着前方。
辛夷呆呆的看着男孩手指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到了地上,地上有一条长长的划痕。
凶手站在男孩的尸体看了一会儿,此时的天又亮了一点,辛夷看着男孩吊在那里晃晃悠悠的尸身,膝盖控制不住的不停地打颤,防盗门也被敲出了声响,这在此时万籁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明显。
行凶者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来,他慢慢的走过来,辛夷在看到他的面貌时不禁捂住了嘴,
“是那个男人”,辛夷吓得瘫软在地上。
门外的人渐渐靠近了,小姑娘用手捂住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的那人此时也像在听门里的声响,辛夷甚至感觉到他在轻轻拉动把手,身体贴在门上,透过猫眼想看清玄关是否有人,同时试图打开防盗门。
小姑娘迅速看了一眼防盗门,保险锁上了,父母平时出门都会用钥匙把门反锁,那人开不了,自己应该是安全的。
看着窗外天越来越亮了,辛夷祈祷着父母暂时不要回来,小姑娘感觉到自己的知觉渐渐恢复了,她决定报警。
辛夷慢慢一点点的爬回房间,尽可能不弄出一点声响,好不容易回到房间拿起听筒,却听到窗外传来了敲击声,辛夷吓得躲进了书桌下面。
辛夷房间的窗正对着马路,能用棍子敲击窗的只有邻居。
“难道被发现了”辛夷吓得都要哭了,她多希望路上的司机能发现这里的异样,可惜天不遂人愿,此时主干道上车不多,司机车速都很快,没人会看到这里的情形。
辛夷觉得自己都快要晕倒了,她赶忙拨通了电话,窗外的敲击声突然变的密集了,让人感觉下一秒玻璃就要震碎,那人马上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电话就要通了,楼下却传来了开门声,听着像有两人走进了楼道,辛夷害怕是父母回来了。
窗外的敲击声停了,辛夷不顾一切的冲到门口,想透过隔断门看一下是谁回来了,却惊觉原本能看到楼梯口隔断门空隙已被邻居封住,若是辛明夫妻回来,只怕辛家三口人都要命丧今日。
那男人应该也是听到了声响,决定先处理尸体,此时男孩的颈骨已经完全折断,头耷拉在身上,男人慢慢将尸身放下。
窗外天光大亮,辛夷不顾一切的跑回房间,想打电话求救,却被电线绊倒,最终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眼前出现的是白芷焦急的脸庞,辛夷一头扑入了妈妈的怀抱,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落。
白芷轻轻的拍着女儿的背,
“我真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小夷你自小就有夜游症,之前许久没发了,没想到这次竟然又复发了,还好女儿你没跑出去,不然可要出大事了。”
在妈妈怀抱里缓过神辛夷突然想起了晕倒前的情景,她用力挣脱开了白芷,光脚跑向了门口。
门外什么都没有,没有血迹没有尸体,连血腥味都让人难以分辨,之前的一切仿佛就是个噩梦,醒来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辛夷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晕倒之前发生的事如此真实,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梦。
但是现在除了还有点潮湿的地板,其他都和往常没有分别。白芷拿着衣服从房间追出,只见辛夷呆滞的看着走廊的地板,她忙把辛夷拉了回来,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