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天极热,坡上树叶微微抖动,是有一些些风的,远处的积雨云昭示晚上会有大雨,或许是阵雨,也或许会下到别的地方,这里收获些凉风。院子里微微有些热闹,杜安做了许多罕见的吃食,使用的大部分手法都是见过的,做出来的菜仍让人觉得叹为观止。这些之前饭都吃不饱的小娘子,全瘦的两颊干瘪,来到这里不久,肉眼可见的脸圆了起来。开开心心收拾完,各自回房休息,只有牙婆独自去了隔壁院子。
三个孩子睡到一张床,个子小小的,不显得拥挤,杜安在房里放了冰块,大盆里聚集了许多雾气。
灵儿:“师父,睡醒了你给我讲课吧,林夫子讲的总是忍不住打瞌睡。”
杜安坐下,轻轻摇摇蒲扇:“好啊,你想学什么?”
灵儿:“额,反正不瞌睡的都行,有什么可以选?”
杜安:“算数,素描,白文,唱歌。”
小云:“素描白文是什么?”
杜安:“算数是简单的加减,素描是用用简单的颜色画画,白文是白话文,唱歌不是诗歌,是白文填词,按照旋律唱出的歌曲。”
灵儿:“师父,唱一个听听嘛。”
小蝶打了个哈欠说:“是啊师父。”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啊
琴声儿轻,声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
小宝宝闭上眼睛,睡了睡在梦中啊
报时钟,响叮咚,梦深人儿静啊
小宝宝,快长大,为国立大功啊”
学堂外,林夫子和陈木匠拎个大木桶,给这些太阳底下的小脑袋挨个喂水。不知是心疼还是达成交易。
林夫子:“你说你们韦家,有吃有喝,何必来此呢,这下好了吧,全折在这里。”
韦三:“还轮不到你这个泥腿子教训我。”
陈木匠眉毛一凛,大木勺咚的一声就敲在这位大老爷脑袋上,这种程度的打击可不是灵儿小胳膊细腿那种软弱无力,是结结实实的爆响,大老爷脑门登时一个大包鼓起来,眼冒金星,耳鸣声萦绕脑壳。
林夫子强自顺了顺气,把桶里剩余的水直接泼在地上,转身回了书房。
三个孩子中午踏踏实实睡了一个小时,迷迷糊糊睁开眼,坐在床边的不是师父了,换成了牙婆。
小云:“婆婆,什么时候了?”
牙婆:“云娘子啊,该起了,梳梳头去学堂。”
小云:“好,这就起来。”翻个身,大力伸个懒腰,旁边的小蝶也迷迷糊糊跟着伸懒腰。
牙婆:“别玩冰了,来给小娘子梳头发。四鲤给云娘子梳,小安,给蝶娘子梳,轻点摆弄,蝶娘子不吃力。”
小云:“麻烦四鲤姨娘了。”
四鲤:“哈哈,应该的应该的。”
牙婆:“你这丫头倒是识趣。”
四鲤:“牙婆啊,跟着哥哥住,哪天吃过三顿饭?一天喝不了二两黄糊糊,饿的坐在院子里,一天都不动,哪像几位小娘子东奔西跑的,咱们跟着小娘子享了多大福!一天吃的好东西比之前一辈子吃的多,那西瓜甜到心坎里哟。”
灵儿坐起来,伸手拉开抽屉,露出一个彩色的铁盒子,拿出铁盒子,轻轻打开,半盒方糖,取三颗拿在手里,伸手塞到四鲤嘴里,转身塞牙婆嘴里一颗,接着是安娘子。
小蝶:“给我一颗糖。”灵儿取出两颗递给小蝶,小蝶接过来,放嘴里一颗,看了看小云,直接递到小云嘴边。小云稍显迷蒙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小手,扶住小手,张嘴吃下。
小蝶:“你不吃?”
灵儿:“不吃,先喝口水再说。”
牙婆:“这碗盏里是绿豆汤,冰过的,很爽口。”
灵儿:“哦,好,师父休息没?”
牙婆:“休息了,在打坐呢。”
小云:“外面那一片脑袋不管了?”
牙婆:“没说,看先生的意思是没到火候。”
小云:“是,不去管他们。这帮作威作福没个人形。”
牙婆:“云娘子说的是,五姓七家的人都是这德行,哪天不干点欺负人的事。”
小云:“婆婆知道附近有什么战事吗?”
牙婆:“不知,那天那个武有三倒是说了一嘴,说李唐皇太子要筹备粮草给秦王,好像打那个谁。”
灵儿:“无需管这些,咱们这巴掌大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牙婆:“灵娘子说的是,先生是有大本事的人,咱们跟着不会吃亏的。”
灵儿:“你们知道就行,莫要说师父的闲事。”
牙婆:“老身会管束这些孩子的。”
灵儿:“赶紧收拾收拾,得喊师父去,师父一打坐没个时候,下午让师父上课。”
小云:“你想学啥?”
灵儿:“不学那摇头晃脑的玩意儿都行。你呢?”
小云:“素描,唱歌。”
小蝶:“另外两样呢?”
小云:“我都会,素描应该比较有意思。”
灵儿:“你脑袋瓜灵光,我是真心学不会,师父从不苛责,更不能让师父烦心,云,你教我算学,怎么样?”
小云:“可以啊,下学了到我书房,一起学。”
小蝶:“我也去。”
灵儿:“你去干嘛,咬桌子腿?”
小蝶:“哼,糖做的,也不是不能咬。”
灵儿:“你还真想咬啊。刚见你的时候脸色蜡黄,现在圆滚滚的,少吃点,再肥就没法见人了。”
小蝶:“不要,我可不愿意饿着,灵姐,从小家里没吃的,偷偷跑出去挖草根吃,涨的肚子疼,还是饿。看到天上飞过一只鸟就想打下来。”
牙婆微微叹息:“是啊,没吃没喝的年景不好受。”安娘子四鲤听到挖草根,眼里的泪珠啪嗒的往下掉,手上的动作慢了许多。
灵儿:“愁眉苦脸有啥用,好好做事,不缺你们那一口饭。”
牙婆:“灵娘子说的是,咱们有的是好日子,不能唉声叹气的。”
四鲤:“牙婆说的是,是奴家的错。”
安娘子:“灵娘子给的糖真甜,还没吃过这么甜的好物事呢。”
灵儿:“以后要做糖生意,吃两天就不喜欢了。”
四鲤:“这么好的糖还能厌了?”
小云:“什么吃多了都会腻的。”
牙婆:“动作快些,莫耽误事。”
安娘子:“是。”
四鲤:“是。”
午后学堂
杜安:“乘法口诀都背了没?”
“背了。”
杜安:“好,乖乖的,看这个题,一棵果树上结了十三个果子,一亩地二十二棵果树,一年一亩地可以结多少果子?动动你们的小脑筋,算一下。把答案写到本子上,灰灰,你慢点搅,字写的小点。”
灵儿:“灰灰,你的墨甩我身上了。”
灰灰:“对不起老大,我小心点。”
杜安慢慢踱步到后面轻声说:“老陈,他们一天能晒多少纸?”
陈木匠:“一百多斤吧,生手多,准备多开几条线,那些熟手够一条的数,会新开一条。”
林限之:“如此好的纸,是不是可惜了?”
杜安:“几张破纸罢了,随便用,一个工坊肯定够这几个孩子祸祸的。”
林限之:“加上我们这几个老头子不下五十人了,还有笔墨砚台。”
杜安:“林夫子,酒厂的事你跟着没?”
林限之:“差不多了,按照之前的模板,地基全打好了,等过两天收拢一下人手,肯定不会耽误事的。”
杜安:“恩,好,柳廷那的酒瓶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林限之:“我看那些大的缸已经晾干,二三斤的瓶子进窑烧着呢。”
杜安:“什么叫二三斤的瓶子。二斤就二斤,三斤就三斤。”
陈木匠:“全部是二斤的瓶子,装满的话二斤二量,按照惯例,留二两的余量。”
杜安:“恩,二斤就行,太大的瓶子没用处,再好的酒量也难喝完二斤。”
林限之:“二斤酒几口没了,怎么会不喝完?”
杜安:“哈哈哈,到时候试试再说。好,同学们,算的怎么样了?”慢慢走向前台。
“算好了。”
杜安:“好的,算好写在本子上,看下一题,三人三天喝三桶水,问九人九天喝几桶水?这个稍微难一点啊,动动小脑筋,不会的话,相互讨论一下。剩下三个题挂在墙上,你们慢慢算,把答案写到本子上。”
挂上剩下的三个题目,杜安拿起炭笔在木架上刷刷刷的画起来,很快换下一张纸,继续刷刷刷的画起来,一连画了四幅画,才停下来。
小云:“师父,这就是素描吗?”
杜安:“是的,能看出怎么画的吗?”
小云:“可以,按顺序看,可以明显的分辨出,简单勾勒,明暗对比,细腻的明暗对比,简单的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