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雪浓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邱定坤身着金丝软甲,端坐于桌前,对着一桌的公文眉头锁成川字型,一帮人一天天的盯着青州军,有完没完!还不如痛痛快快跟西夏人打一场来的痛快。
于雪浓轻咳一声,弯腰跟邱定坤见礼,“世叔。”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好似真正的读书人。
装扮的再像,但那也是假的。骗得了一时还能骗一世吗?
邱定坤将公文一合,一股不悦涌上心头,若非自己留了心眼,将陈平留下仔细审问了一遍,他无心说漏嘴,自己才知道来的人哪是什么「小公子」,原来真的是魏武口中说的「于小姐」。
一个女孩子家家她掺和这事做什么,还嫌这里头不够乱吗?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提人时,她已然身在考场。
一步一步算计得妥妥当当。
邱定坤吐了口气,“当真是好谋算。”
“我并未有意欺瞒世叔,我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你为何不做得更绝一些,直接将陈平杀掉!不就没人知道你女儿身的事情。当真是妇人之仁!”邱定坤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少年」,她的眉眼当真是像小公子,难怪自己会被她骗了去。
于雪浓解释道:“他亲手将他的搭档樊力杀了,有他这个把柄在,他不会不帮我保守秘密。”
“杀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把柄。”邱定坤冷哼,“做事情顾头不顾尾,你怎么跟你哥相比,女儿家家,隐姓埋名,过几年舒坦日子不好。非得过来掺和。”
自从邱定坤得知自己女儿身的真相,便对着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总归是看不上。
“我父亲毒痈发作死在去陈州的任上,我亲眼见着我哥被人推下山崖,我母亲含恨而终。我好好的家就这般散了,你说让我过舒坦日子,我怎么过?!”于雪浓闭上眼就是她哥哥死不瞑目的模样。
邱定坤一把拉住于雪浓的领子,“你说小公子他死了?怎么会,皇上和太后不是亲自追封于大人为中书令,还让小公子领禁军指挥使。”
“若是皇上和太后真的看中我哥哥,为何不直接让我哥哥亲帅青州军岂不更显恩德?”于雪浓面带嘲弄之色。
“若是没发现问题,为何我要接替我哥北上领旨谢恩之时,魏叔为何会现身,将我打晕带走?”
于雪浓将眼泪一点一点擦干,“这里头又有多少是邱大人您的手笔?”
“我父亲死了,我哥哥死了,我母亲死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欺我于家无人。他们欠我们的公道,我会亲自去讨。”
「中书令」的名头,于雪浓冷笑,死后再多的追封,也是无任何意义的。
邱定坤将握紧她领口的手放开,吐了口气道:“我原以为你哥不过是藏起来,他跟我说外界的传言一概不要相信,他让我不要离开西府,让我替他守好青州军。”
邱定坤红了眼眶,“没想到这家伙却食言了,青州军我替他守好了,结果他倒是先死了。”
“他葬在哪?”
“他身死的悬崖山下,我替他找了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
“甚好。”
“你父亲,你哥哥都希望你好好活着,你为何不听,执意趟这趟浑水?”
于雪浓眼神清冽如刀,口若寒冰,“他们不能欺我于家无人。”
邱定坤连叫了好几声好,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喟叹道:“许久都没有这般畅快过,我会接着守好青州军,我在西府等你的好消息。”
等于雪浓从邱定坤房里头出来之时,于雪浓换上邱将军亲卫的衣衫。
原本邱定坤不同意她与陆家那小子多接触的,但他瞧着他俩的模样,倒是让他想到了他与她哥哥两人在军营里头吵吵嚷嚷,相互扶持,迎阵杀敌的场景。
罢了罢了,也就随他们去了。
于雪浓招呼着陈平去马车里头搬东西。
陈平对着于雪浓身上一等亲卫的衣服羡慕嫉妒恨。
“到底是有后台的,起点都不一样,人一上来就穿一等亲卫的衣服,低头瞧了瞧自己这身灰扑扑的衫子,这活儿他可是一天都不想干了。”
于雪浓抱着一大堆东西直奔陆时雍的住所,她全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引来一拨人窥探的目光。
而在校场的陆时雍则是摆开阵来,迎接一众兵丁的挑战。
他容色生得极好,身姿修长,手持长剑迎风而立,嘴上含着一抹冷笑,“不怕死的且上台来。”
他一进来就彰显出处处不同,邱将军亲自将他带回军营,以军奴之身游走于各类军营书吏之间。
上头的人有多喜欢他,他们便有多讨厌他。
有一个肌肉遒劲的大汉当即跳了上来,“小白脸,你有什么可横的,你扒在这些贵人跟前,不也还是军奴吗?”
台下众人哄堂大笑,对着陆时雍指指点点。
“邱将军带进来的又如何,还不是小小军奴。就连一套盔甲都没分到!”
人群中又有人喊道:“他那柄剑不错,一介军奴怎能用如此好的东西。”
陆时雍眼睛一眯,冷声道:“我看你们有没有命来拿。”
肌肉遒劲的大汉用流星锤一挥。
陆时雍折腰向下,让他扑了个空。
那人见一击不中,当即有些恼怒,另一只手的流星锤直接朝他面门砸下。
底下一阵惊呼。
陆时雍抬脚,抵挡流星锤的攻势,顺势照着他的下巴狠踢一下。
壮汉当即一嘴血水。
“好小子,有两下子。”
壮汉的双流星锤舞得虎虎生威,但始终近不得陆时雍的身。
陆时雍懒洋洋的挑衅,“就这水平?我不想跟你玩了。”
一剑抵着他的胸口,“你输了。”
陆时雍一个旋身,把这壮汉踢下擂台。
陆时雍的挑衅行为彻底激怒了底下那帮人。
底下的兵丁蜂拥而至,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悉数被踢下去台去。
于雪浓见到的便是那人穿着最低品级的衣衫,手持长剑将一杆人马挑下擂台,他眸光清冷,周身笼罩着冷冽之气。
于雪浓微微有些讶异,倒是跟记忆里的陆时雍全然不同。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陆时雍有所察觉,抬眸对上她的眸子。
陆时雍挽了一个剑花,将长剑收入鞘中,略微无奈道:“你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