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官场确实是混得太失败了。
邱定坤是一个会调节自己情绪的,转眼他又高兴起来。马上小公子便要科考,到时候朝堂之上又有自己人了。
这可是比陆老尚书更信得过的人!他才是我们青州军最信得过的铁杆嫡系人马!
想到陆老尚书,迟钝如他,也反应过来。
“快去拿一份新入营的人员册!”
他真的是昏头了,前些日子西府别驾还跟他提了一嘴,会有个犯官之孙会发配到他们这。
他当时正在练兵,觉得这个西府别驾一天天的尽说屁话。
不犯事的能来自己这里吗?
现在细细想来当时西府别驾的神色应当是试探他,试探他对此知不知情。
邱定坤弄不明白了,既然他们不放心,干嘛把人往他这里头塞?
邱定坤在心底骂娘,这帮子文官,一肚子弯弯绕绕,有什么东西不能摊开了讲,让人猜来猜去,着实令人恼怒。
邱定坤终于在那叠新入营的人员名册里,找到了陆时雍的名字。
他冷笑道:“好狠的心肠。”
折辱人不够,还要将他弄来送死,最好死在青州军这里,还是他祖父费尽心血缔造出的青州军。
若是他真死在青州军,今后朝堂谁还敢替青州军说话。
陆老尚书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吗?
“他在哪里?”
陆时雍穿着一席青衫,头发别着一根银簪,一副江南弱质书生的模样。
“将军可是在唤在下?”
他要的人就在眼前。
只听来人继续说道:“不知道陆某可有为将军分忧之幸?”
三年前先皇骤然崩世,太子年幼,高太后掌权。当年太子表露出亲政之意,陆老尚书作为太子恩师,撤帘逼迫高太后还政太子。高太后以不孝的名头迫使太子退让,陆老尚书为了保全太子名声,一人抗下所有。
高太后掌权第一件事便迎回许相公,还说孤儿寡母全仰赖许相公。
许相公早对先帝时期锐意开拓的政策早就心存不满,他上台第一件事便是休战,为表诚意还裁撤青州军的补给。当年若非陆老尚书撞死明志,太子绝食抗议,太后才就此作罢。不然我们打下的西夏三座城池,得拱手相让。
这等前朝辛密,邱定坤费了不少心力才打探到。
邱定坤打量着眼前清俊的少年人,冷哼一声。
“你先活下来再说吧,要死也不要死在我青州军中,我不跟一个死人谈合作。”
他把他最大的忠诚献给了于大人,纵然他是陆老尚书之孙,他也不会过多偏颇。
陆老尚书予以他们的不过是财帛之物,他跟于大人之间才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孰轻孰重,他内心跟明镜似的。
陆时雍长揖在地,这一路走来他不知道多少次给人弯腰行礼。
而她却站在旁边瞧着,瞧着他的士族尊严一点一点剥落,被人踏在泥地里。而她最开始也是如此。
于雪浓心底说不出的酸胀,其实自己相较于他,一直以来都算得上幸运。
在苏州之时,有魏叔照拂,还习得一身武艺。
唯一吃得苦便是钱氏将自己发卖,发卖得还如此之「好」,竟然遇到了父亲在朝堂仅存的故交之孙,他俩坦诚合作之事。
去霸州的路上,他尽心尽力教导自己,踏上士族之路。
似乎她每每想做成一件事情之时,便会有贵人在路口等着,而她只需要跟着他们便可拾级而上。
没由来的,她来了情绪。
突然她不喜见他弯腰行礼,在她的眼里他应当是江南最得意的少年郎,红衣白马年少风流,吹皱一池春水。
好些个念头在于雪浓心头转了转,她想要开口。
陆时雍似有感应一般回头,他微微有些讶异。但很快便重新看向邱定坤,清浅笑道:“陆某自会向邱将军证明某有资格成为您的合作对象。”
邱定坤意兴阑珊,于大人和陆老尚书都没有做成之事。
两个小辈加上他,便能做成了?他一百个不信。
他给自己定下来的目标便是替于大人守好青州军,这是当年他对于大人的承诺,他拼死也会完成。
但其他的东西,他真的帮不了,他连西府来的别驾他都搞不定,这些年苦苦支撑的青州军也在他眼里一点一点败落了,现如今的青州军说白了就是一个花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