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美的表情变得非常认真,他诚恳地问道:
“我想您应该想想,想要你命的究竟是我父亲,还是说朝廷?”
“你什么意思?”
靳荣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道:
“我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圣上怎么会要我的命?”
周光美闻言也不急着把怀里的密信拿出来,而是又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都指挥使可曾听过这么一句话?便是‘人在历史中唯一学到的教训便是人无法从历史中学到教训’。”
“此等哗众取宠之言,闻所未闻。”
“哈,”周光美轻笑一声,随后继续说道:
“小子也是这么认为的,说这话的人,大约是从不读史的。
我中国历朝历代,如汉之外戚、唐之藩镇、宋之冗官冗兵,不都被其后之人解决了么。”
说到这里,周光美又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包括大明。
从数百年后回来的他自然知道明代之后那个号称“封建制度巅峰”的恐怖僭朝有多么邪恶,封建帝制再怎么落伍,终究也不能让帝位落到异族人手上。
而若不愿如此,便要提前消除大明的弊病,比如不能让朱瞻基把雷埋下去。
靳荣默默地听着,他知道周光美话里有话,于是重新回到椅子上说道:
“你有话不妨直说。”
“汉王让我给您带句话,隆平侯当年官居北平都指挥佥事,比都指挥使还要低上半级,可他不一样为我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
靳荣闻言心中一突,惊讶于周福竟然已经和汉王牵上头了,但他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思考着。
隆平侯便是张信,当年在接到朝廷要求北平都指挥使司捉拿永乐帝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泄露给了对方。
等到永乐帝起兵,又是在张信的带领下杀掉北平布政使、都指挥使,第一时间夺取了北平的城门。
张信是永乐帝的旧部,而他靳荣,也是汉王的旧部。
想到这里,靳荣伸出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
“交出来罢。”
“请。”
周光美心知对方已经动摇,于是也不再多费口舌,从怀里取出密信径直交到了靳荣手上。
死死捏住火戳尚在的密信,靳荣深吸了一口气。
大约一炷香后,盯着拆开的信反复看了许久的他终于彻底死心。
“我对朝廷,我对朝廷。。。。。。”
靳荣只觉得一口恶气积郁在了自己胸口,怎么也无法呼出去,他不明白,难道就因为他是汉王的旧部,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死吗?
那我先前的隐忍到底算啥?
他狗日的朱瞻基,自己威望不够,就要对我、对汉王动刀子么!
“娘的!”
靳荣豁然起身,把已经攥成团的信往地上一掷,眼睛通红地盯着周光美道:
“当年建文朝的朝廷官军在战场上弄不死我,现在也是一样!
光美,明日一早,带我儿子去一趟乐安。”
成了!
看见对方似乎恢复了一个明初武将应有的跋扈模样,周光美心中狂喜,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为何不让靳兄弟今日就走?”
“今天,今天不行。”
想到自己儿子脸上那十道高高隆起的巴掌印,刚刚还气势如虹的靳荣顿时托词道:
“我有些东西还得准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