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行至山脚,可见灯火通明。中行无渡轻轻叩响一家人的门板,门内分明有欢笑声,却无人回应。他加大了叩门力度与频率,欢笑声有了片刻的停滞,紧接是步步逼近的脚步声。他正了正斗笠,门斜着打开了一条缝,屋内的明光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疼。一对眸子扫了他几眼,流露出些许鄙夷,有些不快的声音道:“怎么,小骗子,这大半夜的,还要行骗啊?白天装瞎行骗也就算了,晚上装都不装了?!我们家可没东西给你。”
人情比他预想的还要冷淡,他也未说废话,转身便走,身后传出长嘁一片。
他幼时曾问过那老家伙,“师傅,我们为什么要留守此山呢?”那时候的老家伙总是那般说辞,“镇山守民。”
“镇山守民?山里有什么东西需要镇守吗?守民?可是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在守在他们啊。今日坊里人还骂我是小乞丐,小骗子。师傅,我们不守了好不好。”
每当这个时候那老家伙就会赏他脑袋几颗糖豆,大骂:“浅薄!罚你下山挑水!五十石负之!”
……
到了第二家语气依旧鄙夷,第三家甚至门都不打算打开。
“娘,小乞丐又来了。”
“嘘,别让他听见了。”
“臭骗子,滚远些!”
“昨日家中丢了几两碎银,小骗子,该不会是你偷的吧?”
“滚回山上的破观,莫在此丢人现眼。”
……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已快游遍整座青山坊,然粟粒无收。
“这便是缘么,寡淡如水。”
他望向虞府,“不知道砚儿,现在在干嘛?”
虞府。
中行无渡敲了许久的门,亦无人给出回应。灵觉覆下,整座虞府尽收眼底。虞砚不在??
夜色更深了,他开始回程,长年累月的负重使他早已习惯,纵负千石,上山亦如猿猱上树。
不足半个时辰,他已回到道观,观中空无一人,老家伙人呢?他张望着,贡台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字字藏锋,俊美非凡,那老家伙还有这般技艺?
“见字如面,小无渡啊,为师重负临身,必须离开。”
“我已留下禁制,此山不需你守了。你可自行离开。”
“此外,筑金丹一事过于缥缈,你若心实难平,便去榻下寻一面六边棱镜。此镜名曰:‘浮生’,乃故友所留,其中留有空间之道,凭此你可找到他。”
“切记,他若提及为师,你便言‘家父云鹤作伴,朝云暮雨,不知其所’。”
“对了,为师的名字叫:‘中行化渊’,你应该在那个假小子的话本里听说过我。他若问起,你便告诉他你是我之子。”
“莫要多论,言多必失。入浮生镜前需以黑绫掩目,不可视物,此为重中之重。”
“浮生镜中有一山。此山因人而异,因心而定。你心中要有一座恰到好处的山,不可投足可越,不可身猝难登,那座山会镇住你,镇住你手中之剑。”
“心有多高,此山便有多高。”
“登顶可见其人,请其赐丹。”
“此生再难相见,小无渡啊,平安喜乐,莫念。”
“——中行化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