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海津镇外,纵一片姹紫嫣红、百草权舆,仍消不散墓祭之人的屡屡哀思,掩不住青冢之前的阵阵悲声。
只见一素衣少女撑一把油纸伞,一步步独自上了五仙丘。清明落雨,绵绵无声,天地间只蒙胧胧弥漫着水汽,放眼望去,五仙丘倒真如其名,万物若隐若现,似有神仙下凡,一片白雾笼罩。
山丘半腰散着几处坟墓,那少女径自来到一刻有“先母韩惠玲之墓”的石碑前,不顾细雨便跪倒在地,轻声道:“娘,女儿来看你了……”这少女正是韩婉约,她此番独自上五仙丘扫墓,只让丫鬟在山脚等候。她从竹篮中端出一盘盘点心,续道:“爹爹常念道,这些都是您最爱吃的,女儿不孝,没能在您生前亲手做给您吃……”话到此处,已是哽咽。
待置好了点心,韩婉约又拿出几叠黄草纸,虽是雨天,但草纸未被打湿,火苗一燎便燃烧起来,韩婉约往火中添着纸,怔怔望着火光出神,忽听身前坟后传来一阵异响,韩婉约大惊,手一颤,草纸全落在火中。
雾气中,坟后似是一人缓缓站起了身来,韩婉约跪坐在地上,颤声道:“你……你别过来。”说着伸手入怀,摸出了匕首。
“韩姑娘……”坟后那人开口,声音微弱,只说了三个字便住口不语,韩婉约觉得这声音颇为熟悉,便站起身,上前一步定睛去瞧,此人竟是萧裕,不由惊道:“萧公子?”
萧裕一只手扶着坟,不上前来,韩婉约见状,忙走过去,到了近处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萧裕浑身上下血迹累累,右腿上的伤更是还往外流血。
韩婉约大惊,颤声道:“你……发生什么事了?”
萧裕摇了摇头,虚弱道:“说来话长,韩姑娘今日可否帮我一把?”
“自然。”韩婉约忙道。
“我的右腿伤了,行动不便,劳烦韩姑娘助我……尽快到海津镇。”萧裕艰难道。
韩婉约应下,上前搀扶,萧裕虽得她相助,但终是不敢倚仗她太多。走了几步韩婉约也是有所察觉,便道:“没事,我承受得住。”
萧裕看向她,心中多有感激,这时只听身后一人道:“你……别走!”萧裕和韩婉约一同回首,见一人用长剑拄地,踉踉跄跄走来,萧裕见状忙上前一步挡在韩婉约身前,却觉得韩婉约回拉自己手臂,示意他不要上前,萧裕只低声道:“冲我来的,你躲一躲。”
韩婉约却没有走,只拉起萧裕手腕,将一柄匕首放入他手中,萧裕一怔,旋即握紧匕首,嘱咐道:“多谢,千万小心!”话音一落那人已欺身上来,萧裕右腿受伤,只挥匕首挡开长剑,随即身子微转,左手一记虚招探到对方胸口,那人回手一挡,萧裕右手匕首已狠狠刺中那人手腕,那人不由张开手指,长剑脱手,瞬间滚下山丘,萧裕正要再刺,手腕却被那人左手抓住,一时吃痛,匕首亦掉下山去。
二人如此都失了兵器,萧裕见状左手蓄力,击那人胸口膻中穴,那人受他这一击,身子直向后飞去,萧裕正要抢上再攻,忽觉左腹一麻,接着半边身子酸麻起来,左腿更是不听使唤,萧裕心中一凉,竟中了对方暗器!随即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再看向那人,见他膻中穴中了自己一指,亦是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韩婉约此时也已来到萧裕身侧,关切道:“怎么了?”
萧裕额头汗水涔涔而下,道:“此人银针喂毒……好不阴险!”话到此处一口鲜血吐出。
韩婉约见萧裕吐血,不由花容失色,可她旋即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向对面那人看了一眼,问道:“他怎么样了?”
萧裕道:“胸口中了我一指,一时也没有气力。”
但见韩婉约站起身来,向对面走去,萧裕伸手去拉却被韩婉约轻轻挣开,只听那人冷笑道:“你且瞧瞧是我这穴道先解还是他的毒先解!”韩婉约不予理会,伸手直向那人怀中摸去,却摸出两个瓷瓶来,那人只冷眼瞧着,并不多言。
韩婉约打开两个瓷瓶,见两个瓶中的药丸并无分别,便问道:“哪瓶是解药?”
那人仍是不语,韩婉约知其中定然有诈,不定哪一瓶就是毒药,不然他不会安心让自己拿走,便又朗声道:“你不说,我便喂你吃了!”
那人嘿嘿冷笑,不仅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还上下打量韩婉约,嘀咕道:“你莫不是……”
韩婉约不再理他,微一思索,拿了两个瓷瓶回到萧裕身旁,问道:“伤到哪里了?”
萧裕重伤无力,只向左腹一指,听韩婉约又道:“能否让我看看?”
萧裕一怔,随即微微点头,韩婉约掀起萧裕衣衫,露出腹部肌肤,只见萧裕身上伤痕累累,兀自向外流血,韩婉约乍见此,先是一慌,待仔细去瞧,只见左腹部一枚银针刺入,但许是那人受伤无力,这针刺入不深,稍稍露出了针尾。韩婉约道:“我帮你拔针。”
萧裕无奈道:“没有解药,拔出针又有何用?”
韩婉约道:“我有办法。”
萧裕不明所以,重伤之下也是脑中昏沉,见她如此,只嘱咐道:“仔细别碰到……”
韩婉约从怀中拿出一手帕,左手按在针孔之旁,右手隔着手帕捏住针尾,力贯指尖用力向外拔,便将银针拔了出来。
萧裕此刻已是脸如白纸,见韩婉约带着银针又往那人那里去,便勉强抬起眼皮看她,只见韩婉约俯身拉住那人领口,作势要用银针刺他,那人身子被拉起,只喝道:“你别胡来!”说着近处打量韩婉约,忽然大声道:“你是旗木徳的女儿!”
韩婉约手上一顿,只听那人又冷笑道:“故先母韩惠玲之墓,韩惠玲是你娘,是不是?”
韩婉约一惊,手上一颤,那人重又倒在地下,她定了定神,看向侧旁石碑,道:“无论这石碑上写了何人,你都要说是我娘不成?”
那人道:“如此厚的一沓纸没有烧完,烧纸之人定是走了不久,这荒郊野岭,除了我们三人,我可没见到第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