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的大早上出门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儿——哪怕是对于当过兵的硬汉来说也是一样。

姜老爷子利落的起床，伸伸腿脚胳膊，下床洗漱。他虽然上了年纪，但也是个干净整洁的老人。他戴好帽子，套上那件胳膊肘上已经缝了好几层补丁的棉服。

他抻着胳膊拧开了家门。谁知屋外的碎雪被风带着跟疯了似的舞着龙，一巴掌就把他盖回了屋子里去。

老爷子毕竟上了年纪，哪怕是在这儿土生土长的人，也未免有些发懵。他深吸一口气，搓了搓脸，掏出酒壶猛灌一口四五十度的白酒，又推开了门。门口就是昨天晚上准备好的糖葫芦，他拿起稻草把，扛着扁担，走三步歇一步的到了广场。

天太冷了，他也懒得太大声叫卖。不知道这人哪儿寻摸来个喇叭，想起来了就拿起喇叭喊两声。大部分时候他跟喇叭都歇着，老头儿就揣着袖子坐在摊位上发愣。他看着路上的行人，揣度着人家家里会有多少钱，孩子会上什么学，想象着人家家里会吃什么住什么，就这么着杀时间。

过了一会儿，隔壁卖八宝粥的女人来了，跟老爷子打个招呼就开始唠嗑：

“姜老爷子！您今年，多大岁数啦？”

“八十多！”

“呦，那身体真不赖啊，还能出来卖东西！”

“嘿”老头儿一乐“稀奇吧？大部分人到我这个岁数，那都——”

“唉，哪儿撑得到这个岁数呦！”女人哈哈一笑，摆摆手摇摇头。说着话的档口，顺便把她那一板车卖八宝粥的家伙儿齐齐摆好。

“要我说呀，你这个岁数早不应该出来干活儿啦！”

“那我干啥？”

“回家！回家享清福！你不是有亲戚嘛！”

“害！”老爷子坐在以前当木匠时做的小马扎上，身子前一下后一下的轻轻摇晃“不熟！不熟，哪能给人家添麻烦……”

女人白了老爷子一眼。“哎呦喂，还不熟……你那个侄子……上次……”

到了中午，天气终于暖和了些。大太阳晒的暖融融的，只是满地的白雪刺得人眼睛疼。老爷子庆幸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广场。要是在没人踩雪的地方，那可就不仅仅是眼睛痛的程度了。

他突然想起了老家白皑皑的雪山。

他向着空中呼出一口热气，看着雾状的升腾，晒着太阳，晃来晃去。

怀里有些铜板和碎银子，他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去买盒饭吃。好像也没那么饿？但是长期以来的思维习惯告诉他，总要吃点什么，不然对身体不好。一天三顿饭总是要保证的……

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去买饭的那一瞬间，卖盒饭的人已经跑了。

他就纳了闷儿了，这人怎么跑这么快？隔壁卖糖人儿的笑他“大爷，您以为人家卖盒饭的跟咱一样啊？”

“哦？这话怎么说？”

“您瞅瞅，这出来卖糖人的我，那个卖八宝粥的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