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恶魔涯的低语

chapter 16：The devil's whisper

眼泪已经在附堡里流干了，斯蒂芬现在只有一颗无法振作且枯竭的心。

在酒桌上，在喝完最后一杯酒说出最后几个字之后，斯蒂芬环顾了酒桌上的每一张脸，心里想这或许是见得最后一面。

斯蒂芬走到窗户旁坐下，这也许是他站在这扇窗户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了。看着远方的黑山黑河心如死灰，一切都变得陌生且滋生恶意。

斯蒂芬杀死了一直给艾丹偏爱的杰森老师，杀死了那位坐在地上泣不成声的老妇人还有很多大喊杀死恶魔的人。回顾那场审判，自己肆意挥舞着手里的黑山，将死亡与恐惧带给了他们，后知后觉才感受到自己难道不就是一个恶魔吗，预言应验了，诅咒正在自己身上降临。

慢慢地，斯蒂芬握着手里的黑河，了结自己的念头越来越强。斯蒂芬觉得人生是被一个荒谬的预言所推下深渊的，也许只有自己认为荒谬。

预言来自恶魔崖，在死去之前他想去看看那个颠倒自己人生的恶魔崖到底有些什么。

总之这个家对斯蒂芬来说已经完全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了。继续留下去的话，他知道会发生什么。艾丹会在继承人命定仪式上被命为新的王位继承人，而斯蒂芬自己会在那些怪罪怨恨里来回翻滚，总有一天会疯掉，总有一天会继续杀人。

所以他要离开这儿，斯蒂芬知道王国的大部分人都希望他离开这，包括他的血亲们。

“斯蒂芬，你要去哪？”

斯蒂芬沉默了，奥尔瑟雅从他闪躲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不想给自己答案。斯蒂芬确实不想回答奥尔瑟雅的问题，他不想再让这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再为自己担心，他想要彻底的消失在奥尔瑟雅的世界里，再也不出现。

其实在致意节的那个夜里斯蒂芬就已经开始慢慢接受奥尔瑟雅了，在一些不太有睡意的晚上也偶尔幻想一些和奥尔瑟雅的未来。但自己在前天夜里却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这一切，斯蒂芬已经不想面对了。

接下来做的事，就当谢罪了。

“奥尔瑟雅，谢谢你陪伴我的这些时光。但是我想我们应该走到这了，你回去吧，回到波瑞斯，不要嫁往远方，不要再以政治联姻成为权力的牺牲品。”

他用温柔的语气跟奥尔瑟雅说着这些让你伤心的话。他告诉奥尔瑟雅，她没有办法将自己留下。他已经成年了，在不久后俩人本就要举行婚礼了。但今天他告诉奥尔瑟雅，他们已经到这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第一次将奥尔瑟雅拥入他的胸怀，亲吻了她的额头。不是表达爱意，是代表分开。即使斯蒂芬没有说出口，但奥尔瑟雅知道这或许是俩人见的最后一面了。

安娜和艾丹回到房间后听到了隔壁开关们的声音，乔与罗兰也听见了。是斯蒂芬和奥尔瑟雅的房间，不久后城堡沉重的大门声音也响了起来。他们看向窗外。

斯蒂芬走向了城堡外墙拴马的地方，所有人都看着他亲手给马解开马绳，把他的佩剑黑河安在马鞍上，每一个动作都很决绝。他骑上了马连头也没有回，奔向了远方的黑山黑河。

他们都沉默了，他们知道这次走后，斯蒂芬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而就在刚刚那场降临节晚宴，是他们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餐。

所有人当中，最赶到百感交集的是艾丹，一切都不受控制的发生成了现在的样子。望着从小长大的哥哥渐渐消失的背影，不禁低头看向了自己的佩剑黑河，陷入了悲伤当中，回忆起小时候的童年过往。

他和艾丹的人生看似一样。两兄弟一起长大，一起练习剑术。一起在每个礼拜日去教堂听讲，一起在同一张石桌上吃饭一起，甚至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一模一样的家庭，一模一样的佩剑。但人生却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恰恰相反。

艾丹一直得到剑术老师和其他大孩子的照顾，而他因为背负着所谓的预言所谓的诅咒一直被宫廷上下的其他人所针对。大家在同一个教堂听讲，可除了乔和安娜艾丹，没有孩子愿意和他坐在一排。一家人在同一张桌子上进行晚宴，可父王母后永远都坐在他的身边，而他永远都在低着头吃饭。

所有人都为此表示难过，包括艾丹。可没有人可以改变这一切，少年们将在未来迎接自己的新生。

而等待斯蒂芬的是诅咒的最终章。

斯蒂芬骑着马往黑山黑河的方向奔去，经过人们的街道时，被人们的眼神围观了，但没有人敢靠近他。他也没有任何理会，径直地往死亡的方向赶去。

在破晓前顺着熟悉又陌生的路线，他到达了梅尔亚山丘，看到了那个致意节和奥尔瑟雅一起来到过的村子。斯蒂芬猛拉马绳，停在了村子门口。

村子里的人大概都已经在睡梦当中了，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了村子周围枯萎的郁金香上，那是奥尔瑟雅和村里的小孩一起种的，没想到那么快就枯萎了。

“草原的尽头是恶魔涯。”

斯蒂芬想起了那些孩子说的话，草原的尽头是恶魔涯，是他想要到达的地方。于是他没停留多久，就往草原的尽头跑去。

清晨迎来暴雨，阴郁充满草原。他不停的奔跑着，不停的在雨水中奔跑着。马蹄声几乎被雷鸣声吞没，闪电忽暗忽明，像是在警告着斯蒂芬不要再往前去了。暴雨越来越大，雨水疯狂的拍打这斯蒂芬年轻的脸庞，远方的大叔在昏暗中摇摆着，像邪恶的缩影。

斯蒂芬睁大了眼睛，感受着周围疯狂的一切，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濒死感。

这一天夜里奥尔瑟雅依然没能入睡，她哭湿了枕头，因为想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成这个样子。

冷静过后，坐在了妆台前注视着镜子里头发凌乱，眼神空洞的自己。将头发掳到两边之后，心里已经慢慢趋于平静。她试着吃力的在脸上挤出微笑，不断的告诉自己一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生不过是一场注定好的戏，没有什么值得你悲伤的。”

不断回想着书本里可以用来安慰自己的句子。

她左手拿起了梳子，右手扶着发尾，眼睛看着镜子，一掳一掳的梳好头发。眼泪从眼角滑落在脸颊她视而不见。

梳好头发后，她打开了衣橱。里面挂着整齐的帽子，她选择了第一天来到这里时戴的那一顶，为斯蒂芬·克尔洛而戴地那一顶，绣着天使的帽子。

又回到了自己镜子面前，转了转身。这些天她瘦了不少，所以吧束腰收紧了一些。

把床整理好过后，她来到了窗户旁，这里是她和未婚夫除了床上待得最多的地方。她感受这冷风吹进自己的脖颈，凝视着窗外的黑山黑河。

在天空微亮，临近破晓的时候最后一次打开了房间门，她即将离开这座城堡。

来到了城堡大厅，进行晚宴的桌子已经被下人清理干净了，但斯蒂芬的杯子还安静地放在桌子上，还有安娜送给斯蒂芬的戒指也在杯子里靠着杯壁。

泪水又止不住的往下流了下来，她将手里的戒指也取了下来，丢进了斯蒂芬的杯子里。打开大门，回望着这座充斥着你们欢乐的城堡，心如死灰最后一次擦干了眼角的眼泪。

与她一通擦干眼泪的，还有此时看着奥尔瑟雅离去，躲在二楼暗处的安娜。

“父亲，我离开波瑞斯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找到心仪的妻子人选吗？”

“爱情，有的时候并不是必须要有的，它就像天气一样，晴天时你感觉心情愉悦，你们相互拥抱相互致意。雨天时让你感到坐立不安，你们彼此都很难过，无论再怎么相互拥抱相互致意，雨天还是雨天。”

此时在城堡之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大树如恶魔般摇摇晃晃，田野的风车在左右晃动地挣扎着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