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晚两人都被安排在一个离教堂不算很远，处在眉间山眉尾处的塔楼里。他们各自都在不同的房间，在分开时，他们进行了简短的一段对话。上半段没有祝愿的字眼，但两人眼睛里流露出对彼此的珍惜。下半段提到祝愿，却不知道为何两人都流露出和过去那场比试一样的神情。

今夜，他们要穿过暴风雪独自去到眉间教堂里吹灭属于自己的黑暗之火，对完全没有神学信仰的两人来说，无非就是要在黑夜里在黑山黑河之间举着火走一段路，去到目的地吹灭一根燃烧着的没有任何意义的白色蜡烛来完成所谓的仪式。斯蒂芬作为长子要吹灭左边的蜡烛，而艾丹作为次子要吹灭右边的蜡烛。他们要在今天夜里即将天亮之前完成一任务，因为在神父所陈述的神学里，人间的天亮代表着上帝的睁眼，我们每一个人都活在上帝巨大的眼白里。这在上帝睁眼的过程中，也是上帝最能够感受到我们这些微弱生命的时候。

深夜已经过去很久，冷月划过了黑山黑河之上，乌云遍布周围，在银白色的月光的照射下，它们是灰蓝色的。

斯蒂芬听到了敲门声，它知道时候到了。举着白色教士递过来的火把，冲进暴风雪。在路途中他一直用手挡住向脸颊吹来的暴风雪，影子在后方被拉得修长。经过一段艰难的路途后，他带着腰间的佩剑黑山来到了眉间教堂。

斯蒂芬屏息凝神，在门外站在一会。他回过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又将目光凝聚在腰间的黑山，接下来将是自己第一次杀人，今天是他成年后的第一天，他要在这样的开端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了，要让一个活着的人不再活着。他不禁犹豫，这是不是一个对的事。直到回想一圈意识到这有关于王位继承权，意识到国王是没有错的。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下一个国王时，才将火把递给了守在门口的教士，随后推开了教堂大门。

接下来眼前的一幕让他感到惊恐，看见瞪大的瞳孔与带红的眼白时，斯蒂芬猛吸一口气，没有发出声音。

神父瘫坐在凳子上背对着斯蒂芬，面对着神像。他仰着头，瞳孔放大，嘴巴微微张开。面部狰狞，死去的眼神盯着神像一动不动。

两边的窗户洒进来的月光照亮了斯蒂芬眼前的一切。胸口部位有五六处伤口正在不停往外冒血，流出的红色血液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圈住了整张椅子，圈住了整具死尸。这一切都被银白色月光照见了，包括站在旁边的斯蒂芬错愕的神情，一切都像极了一副画作。

斯蒂芬看着一盏没有被吹灭的烛火摇晃在黑暗之中，而这盏没有被吹灭的蜡烛照亮了左边被吹灭的那一盏，那是原本应该作为长子的斯蒂芬吹灭的。

斯蒂芬戴着复杂的情绪走出了这座教堂，显然守在门口的教士并不知道教堂里发生了什么。暴风雪依然在刮着，此时在斯蒂芬的眼里，不远处的塔楼开始慢慢变得清晰，天开始亮了。经过漫漫长夜的他，举着火把走在风雪里，一遍一遍回想着神父的死状和被先吹灭的那盏蜡烛，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他不知道上一个来到教堂的弟弟艾丹要吹灭属于长子的蜡烛，他到底是刻意的，还是和自己一样内心并不想遵循这场仪式。

直到就在他快要走回到塔楼的时候，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视线穿过火把的火光，穿过往山下刮的暴风雪，穿过沾着白雪的窗户貌似看到了一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瞳孔正注视着自己。

这才让他在心里在心里有了答案。

“你现在看到了我的残缺，手套被摘下，我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身体。你还爱我吗？”

“我向上帝发誓，我亲爱的乔佛尼先生。就算你被烧成了骨灰，我也会一直爱着你。”

在今天的打斗里，罗兰的手套被红森林酒馆的流氓们强行扯了下来，让乔看见了罗兰右手的全貌。

“我甚至连结婚戒指都没法戴上。乔。”

“没关系的。”

听完了乔的试验，罗兰不紧不慢的将手套慢慢摘下，这是之前他不愿意向乔提起的。乔注视着眼前不完整的手掌，白天掉过的眼泪在今天夜里再次划过脸颊。她此时的心是揪成一团的，看着自己深爱的少年收到人生的不公平，乔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慢慢伸手握紧了罗兰的左手，并慢慢的用残缺的手掌揉蹭着沾满泪水的脸颊。

罗兰将此时眼前永远定个在了脑海，因为乔正捧着他最丑陋的地方触碰着自己最美丽的地方。

“好啦好啦，我亲爱的公主。我早就将自己疗愈好了，它的残缺并不代表人生的残缺。对吗？”

“而且，上帝让我断了两根手指。但她却让我遇见了你，这难道不是让我的人生更圆满了吗？”

“我只是怕你会因为它而不喜欢我。”

“永远不会，无论如何，我永远都会爱你。我刚才已经发过誓了。我会永远爱你，直至死亡。”

乔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着心里话，罗兰用另一只完整的手摸了摸乔的头发，并将正抽泣的她拥入自己的怀中慢慢说起了关于他小时候发现的变故，也就是那两根手指的故事。而乔一边听罗兰说着，一边慢慢帮罗兰把手套戴上。

罗兰告诉乔，是神父干的。那两根手指是神父亲手剁下来的。在没有遇见乔之前，罗兰离开将自己养大的马夫先生，刚刚来到克尔洛这座城市的时候，还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多大了的小孩子。

在城市中兜了几圈后，幼小的罗兰在天黑之前找到了属于克尔洛的国民教堂。这是马夫先生告诉他的，教堂的供位上一定会有食物。来到教堂时罗兰有些诧异，这儿的墙一尘不染，每一个角落都干净整洁。和其他城市的教堂对比鲜明，这或许意味着克尔洛人更加注重信仰。

罗兰来到了教堂里的神像前，在双手合十地叩拜时，他的肚子告诉自己，现在必须去拿起贡品往肚子里塞。

“我能看出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但是罪恶永远都要被惩戒，不管它产生与哪里。”

这是神父这一生跟罗兰说的唯一一句话。而随后，左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永远的留在了这所国民教堂，将它们砍下的正是这所教堂的神父。

他并不愤怒，他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给你时间害怕，但是给了你充分的时间产生仇恨。

随后幼小的罗兰托着沉重残缺的左手去到了分宜河河边，在清洗手指时，看到了倒影中愤怒扭曲的自己。

“但是为了活下去，我必须收起那个愤怒扭曲的自己。思考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走，想着想着也就把那个愤怒扭曲的自己给忘了。”

“乔，我不想在活在过去。有你在，我对人生抱有原本百倍千倍的满足。”

乔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在教堂里教自己唱会一首又一首圣歌的神父做的。但内心已经没有位置装下震惊了，因为装满了对罗兰的心疼。

“好，我们不要记恨过去，不要活在过去。罗兰，上帝对你不好，我对你好。”

今天夜里他们没有回到城堡，因为现在深夜的城堡罗兰已经进不去了。罗兰带着乔来到了一个藏在巷子深处的地方，这里都是裸露的身子在相互拥吻。

乔紧紧撰着罗兰的手，走进了一个空房间关上了门，罗兰告诉乔他也不知道能带乔去到那里，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他就只有这儿能来了。乔告诉罗兰自己一点都不介意，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去到哪里都愿意。

这一晚上，乔把所有少女都十分珍惜的初夜毫无保留的给了罗兰，他们翻云覆雨，这是作为王室出生的女孩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受。

两人赤裸相对，看清楚了彼此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