胰腺切除，的确是小手术，一个上午就大功告成。

中午的时候，五常和院长一起吃饭，二人把一瓶孔府家酒，一分为二，你半斤，我半斤，不偏不倚，院长脸都喝红了。

两人勾肩搭背，还准备下午打会儿麻将，婷婷电话又来了：

佳佳姥姥可能是手术并发症，血氧浓度很低！

院长酒都吓醒了，五常不懂啊，赶紧回了医院。

一路上院长老头嘟嘟囔囔：可槽了蛋了！

五常丈母娘有高血糖，高血脂，心脏还不太好，虽然是个简单的胰腺手术，但术前估计不足，手术过后不久，病人就处于了危急状态，血氧浓度持续下降。

抢救了一个多小时，院长当机立断：立马转院！

镇上医院条件肯定没有市里医院条件好，120急救车拉着五常丈母娘先去了中心医院，五常开车跟在后面。

120急救车的喊声很容易辨别，它是这样喊滴：

完啦，完啦，完啦≈≈！

119消防车叫声凄厉，喊的不太一样：

着了啊，着了啊，着了啊≈≈≈！

救护车跑的飞快，五常开车跟在后边也是风驰电掣。

黄薇坐在副驾驶，吓得紧紧拽住了门边把手：

皮脸常，你慢点开，你个爪子别把咱俩先送走≈≈

五常喊道：明月·几时有，一走·走一窝。

黄薇又气又急，拿脚侧踹，五常真厉害，愣是没被救护车甩在后面，脚前脚后，很快停在了急救室门口。

跳下车，跟着医护人员进了中心医院急诊室门诊。

老太太在急救室抢救的时候，五常就站在旁边，他丈母娘身上颜色是紫绀色，五常掐着表，急诊科医生抢救了整整五分多钟，老太太皮肤颜色才有了点血色。

镇院长·长吁了一口气，差点没吓死他，人命关天呐。

五常赶紧跑出来告诉等在抢救室门外的亲属们：

好险呐，这是从鬼门关里生生抢了回来！

黄薇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得好好谢谢医生啊。

然后，老太太就被送往了ICU，五常和ICU的医生说，用最好的药，不怕花钱，有些药不在医保范围之内。

不在医保范围之内的药品，就没法报销，得掏钱。

ICU里住了两个礼拜，五常天天在ICU门口走廊上打地铺，黄薇每天来给他送饭，病房有探视时间，每次都是直系亲属黄薇进去，她伸出两根手指，问她妈妈：

这是几呀？她妈妈说：你这傻孩子，我哪知道。

黄薇怕她妈妈缺氧时间长，人别傻掉了，看起来没啥大碍，黄薇赶紧告诉五常：

佳佳姥姥没傻，挺好滴！

ICU门口不少的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有个东北老头全家来威海旅游，他六岁的外甥女得了脑瘤。

小女孩儿在ICU躺了俩月了，老头把手机里的视频放给五常看，小闺女长得文文静静，跳舞特别的好看。

老人手机里存了不少视频，一帧帧翻给五常看，看着看着，小闺女倩影依依，舞姿轻盈，五常眼泪就流了下来。

脑瘤是不治之症，医生都说了，孩子已经脑死亡了，但孩子的父母亲戚，没人能舍得做出拔管的决定。

孩子出了事，很多亲戚从东北赶到了中心医院。

WH市中心医院，已经算是当地最好的三甲医院。

亲戚们都陪着孩子父母流眼泪，五常也陪着流眼泪，孩子舅舅问五常：

你也有亲戚住在ICU啊？

是滴啊，ICU病房走廊，清一色的病人家属，为什么要住在走廊里呀，旁边的病人家属宿舍已经住满了人，ICU里躺着不少的危重病人，大部分都插着管子，以仪器维持生命体征，五常进去过一次，差点惊呆了。

在五常眼里：十八层无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五常和孩子姥爷在医院门口小饭馆吃饭，二人喝着酒，东北老头握着五常的手老泪纵横，五常也哭得呜呜滔滔。

ICU门口这俩礼拜，五常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有时候，大清早的一阵哭喊声，五常嗖地梦中惊醒。

小女孩儿姥爷趴耳朵悄悄告诉五常：又走了一个！

黄泉路上，人来人往，这就叫：无常≈≈≈

整个上午，心情都格外沉闷，中午时分，五常拽着孩子姥爷又去了医院门口小酒馆，一老一少，点了两瓶北大荒高度烧刀子，不大一会儿，两人都喝得面红耳赤。

五常搂着孩子姥爷肩膀，轻声劝道：

大爷啊，笑笑和你们缘分已了，早点让孩子走吧≈≈

大爷闻言老泪刷地流了下来：全家都不舍得≈≈

小女孩儿乳名叫笑笑，打小就是个爱笑的小闺女，二人喝完酒，勾肩搭背回了ICU门口，蹲在走廊里，吧嗒吧嗒抽烟。

五常在走廊里面摆了个行军床，每天早上起的特别早，他还帮医院扫卫生的大娘拖走廊地板，大娘不住嘴夸他：

你这女婿，啧啧，你丈母娘可真有福气≈≈！

可不是有福气，这是个孝婿，半个儿砸，万里挑一。

聪明的女孩儿爱笑，情商高的姑娘会挑女婿：

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哪有那么多渣男，得从自身找原因。

俩礼拜之后，四川自贡小厂会计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转到普通病房，五常算是脱离了苦海，临走时看着小女孩父母忧郁的眼神，heavy sign！

五常心里刀割一般。

人生无常啊，勾魂恶鬼每天这么忙，你们不休息么！

普通病房住了一个月，老太太神志清醒，状态很好，一直嚷嚷着要出院，但外科主任说再观察一段时间。

主任还说：大娘，要不要再做个心脏搭桥手术？

五常则想，再做手术，老太太可能就下不来手术台了啊，老太太心脏不好，吃点速效救心丸也可以，黄薇也不同意，心脏搭桥那可是大手术，老太太经不起折腾。

打电话给镇医院院长咨询，他干了几十年外科医生。

院长说做什么搭桥手术，瞎扯淡≈没啥事赶紧出院，在哪躺着白花钱，病人心情还不好，影响疗效。

再说，在家里休养也一样啊，剩下的事情，无非是好好休养，按时吃药，定期复检，术后恢复。

外科主任不同意出院，那就只能曲线旁敲侧击。

五常跑去去找同学，先找了丛培良医生，丛医生是牙科医生，他又带五常去找刘晓霞，晓霞是丛医生的同班同学，五常也认识，晓霞同学已经提拔成了财务科中层干部，仔细看了病例，她也说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杨四妮在另外一家医院，五常打电话问她，四妮说，外科主任哪是在推销医疗器械呢，心脏搭桥最少也得搭两个支架，进口支架一个七万块，你丈母娘也没有心梗，搭的什么桥呀，搭了桥，以后更麻烦。

同学套同学，套娃一般，关系也都特别的铁，人情社会就是这个样子，很多外国人特喵的就是不理解。

这年头，你不认识俩人≈≈还真不好办事儿。

生活是什么，活的是人情世故！

五常虽然常年在外，但耳濡目染，也学到了精髓，与时俱进，共创辉煌，和大部分人一样，沆瀣一气，同流合污，欺上瞒下，溜须拍马，没得办法。

拿着令箭，五常立马办好了出院手续，汽车刚刚开回了家，老太太立马去搓麻将，又把黄薇气坏了。

算了一下，除去医保报销的部分，五常个人拿了一万多块钱，五常就特别感慨：

还是有保险的人实惠呀！

黄薇又不乐意了：这钱应该佳佳姥姥自己拿！

五常说：哪是你亲妈≈≈≈！

黄薇说：亲妈也得明算账，她又不缺钱。

黄薇还说：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