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庙里面,还有千年柏树,每一株柏树上面,有当地政府钉上的名牌,铭牌上镌刻着编号籍贯年代,瞧起来颇有饱经风霜的样子。
这些柏树都很老了,有的光溜溜的树皮都没了,看起来像是扒了皮的野兔,五常就发自内心的惊叹。
这些柏树,经历了多少时代变迁,朝代更迭呀!
孔府里面,小巷子四通八达,各种正房偏房星罗棋布,能转的人头晕,不过,每个小院里面都栽有石榴树。
黄薇拽着五常,仰头问他:怎么这么多石榴树?
北方的新鲜石榴,其实并不好吃,除了榨汁,南方的石榴叫做番石榴,那就特别好吃,怎么吃都行,榨汁也行。
新加坡有一款番石榴汁饮料,五常特别喜欢。
五常这个人,书念得多,很多都东西他都略懂,黄薇有时候问他:你怎么知道?
他就说:我略懂。
略懂,可以理解为什么东西都能聊一会儿,比如量子力学,深空宇宙,黑洞啥的,都能说个七七八八,别管他说的对不对,宇宙的可观测范围有960亿光年直径:
再外面,因为光速限制,观测不到了,你迷不迷糊!
五常说了:历朝历代,无论谁的大王旗飘在了城头,寒来暑往,儒家文化都是推崇的对象,所以呢,孔府的人不用担心朝代更迭,维持家族的人丁兴旺就成了家族头等大事。
你掰开一只石榴,里面无数的石榴籽,多子呀,这不就清楚了:
他们也想多子多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谁特喵的不想啊,把娇妻儿女送到国外,估计也是这个想法。
五常这一番解释,黄薇听得一愣一愣,就觉得她五常哥哥呀:
真的略懂,岂止是略懂,简直就是略懂。
孔家在曲阜,那可是无可争辩的第一大家族,可以开府执事,孔府里面就有孔家自己的府堂,肃静回避的两个大牌子,就立于府堂之上,估计和当地县衙差不多。
他俩还合计呢:孔府这么大,那得雇多少丫鬟呐。
如今的孔府,已经成了著名旅游景点,孔子第77代嫡长孙孔德成先生,于1949年随蒋介石迁往台湾,被蒋总统任命为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主管孔子祭祀事宜。
孔府后花园有一棵树中树,五常特别感兴趣,围着树转了好几圈,陡然就发现,这两棵树,还是不同的树种。
后花园还有个小鱼池呢,池子里有锦鲤,池边有月季。
月季正是盛开的季节,各种颜色都有,争奇斗艳,黄薇上前就摘,被五常拦下了:孔府的东西你也敢摘!
孔林因为是陵墓,黄薇有点害怕,不太愿意去看,但五常特别想去看看子贡守墓六年的那座小茅庐。
子贡是孔子早期最重要的弟子,没有之一,子贡还是个成功的商人,孔子周游列国,你以为不吃饭呐!
师傅是个大道圣人,圣人可以不吃饭,但他还有72个弟子呐,我个人估计,即使煮稀饭,也得用大号行军锅,下馆子吃火锅的话,一般的饭店还坐不下,挤得慌。
这个时候,子贡隆重登场了,这是个神奇的子贡!
子贡为孔子周游列国提供了大量的财力支持。
陳蔡之乱后,师徒二人有了隔阂,子贡就在卫国为官。
孔子临走之时,子贡赶回鲁国看望老师,孔子说子贡:
小贡啊,你丫回来的太晚了≈≈!
师徒间的隔阂立马烟消云散,子贡抱着师傅,哭得咿咿呀呀,一片狼藉。
鲁国的天空,一抹蔚蓝。
师傅过世后,子贡在墓前结一草庐,守孝六年。
既要拼命维护师傅的名誉,宣扬师傅的光辉思想,死守堂庙,还要和那些诋毁师傅名誉的人努力抗争。
此时的子贡,一袭白衣素缟,长发飘飘,独自一人,目光坚定,两臂垂肩,在孔子墓前,站的笔直。
在子贡的眼里,师傅就像天上的太阳,太阳一出,群星黯淡,天边的月儿也羞得躲在了云层的后边。
为师傅守孝六年,这茫茫大千世界,凤毛麟角。
天涯海角有尽处,此情绵绵无绝期。
内个年代,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甚至没有抖音快手Tiktok,哔哩哔哩≈
神奇的子贡,他怎么过的六年啊。
如今的孩子,没有智能手机的话,估计都活不过明天早上,不让黄薇吃鱼头的话,她会跳起来弹五常脑瓜。
五常拽着黄薇,一路小跑,啥都不看,蹭蹭蹭,蹭蹭蹭,直接跑去孔林深处孔子墓前,看子贡守孝的草庐。
确实是一间草庐,极其简陋,极其普通,窗户果然是木格子窗,窗楞上贴着白纸,五常看了极其满意。
在孔子墓前,五常站得笔直,一头黑发飘逸至极。
他这样跟黄薇说:父母过世,依礼·当守孝三年。
五常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又闪过了一抹绝望,黄薇读懂了他眼中的那一抹绝望,捂着嘴,嘤嘤啜泣起来。
后来五常带她去背眼村,两人去扫墓的时候,黄薇抱着五常父亲墓碑,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也许·是哭五常的父亲,也许·是哭她自己。
在娃娃们的眼里,逝去的父亲,哪是一抹生魂记忆。
黄薇是如此,五常也是如此,五常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黄薇的哭,简直撼天动地,四喜丸子炸了锅一般,刹那间,油花四溅,溅了彪哥·范伟一身,五常就发现,哭了一会儿,咋没动静了呢,赶紧上前扒拉了几下,问题不大:
双肩抖动,小丫头业已哭得全身抽搐!≈≈
还打嗝儿,打的挺有节奏:呃,呃,呃≈≈
五常赶紧喊道: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碧水····
这厮没吟完呢,黄薇嗖地≈≈自墓旁窜了起来,一把将五常按在了墓前杂草之中,嘴里咿咿呀呀叫唤:
你个天煞的张五常,揍你都不用隔夜!≈≈
五常嘴里啃了一嘴的青草,噗????一口吐了出来,使劲仰着脖子,嘴巴朝天大张,情绪都不酝酿,开始放声高歌:
哎哟≈≈小娘子你莫忧≈≈
哥哥唱上一曲春水流≈≈
哎哟≈≈小娘子你莫愁≈≈
哥哥陪你到白首≈≈
黄薇松开了膝盖,撤回了长腿,脸色羞红,轻声说道:
这还差不多!≈≈朱唇微起,和上一曲:
你看那天边月如钩,小娘子为你舞红袖≈≈≈!
两腿跪着,腾挪的极快,有点像是练过乾坤大挪移,黄薇赶紧给他让开了地儿,趋前几步,五常拿自己右手衣袖拼命擦拭着父亲墓碑,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哗哗滴落。
抬头仰天,背眼村的天空,一片蔚蓝。
五常父亲的墓碑,建在背眼村后山的一片青翠松林里面,昆嵛山的针叶松,生长速度极其缓慢,一抱粗的松树,树龄都在几百年之上,这里的松树,郁郁葱葱,常年绿荫。
这一片松林,乃是整个背眼村张姓的家族墓园。
不远处的一道墓碑后面,埋着五常的姥姥和姥爷。
五常姥爷也姓张,五常妈妈也姓张,五常妈妈和五常爸爸属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光屁股长大,五常爸爸部队复原之后,二人义无反顾地喜结连理,才有了小五常。
这是父母的爱情故事啊,感人肺腑,抱着父亲的墓碑哭完了,五常回头瞧向了黄薇,黄薇黝黑修长的两条睫毛上,兀自挂着两滴晶莹泪珠。
最是无情离恨天,长恨长江水长南。
昔时孟母曾三迁,而今青松翠柏间。
五常一把拽起黄薇,一路小跑,带她去看姥姥的墓碑。
五常姥姥姓潘,是个地主家的千金二女子,排行老二。
黄薇双腿跪倒在墓前,星眸含泪,又尽情地哭了起来。
五常则瘫坐在地上,两手拍打着地面,哭得咿咿呀呀:
我的个姥姥呀,潘凤阳!≈≈≈
这泼天的悲伤≈≈≈
你走的这般匆忙≈≈
留下了可怜的小五常,我敬爱的姥姥呀,潘凤阳!
你奔驰都没留下一辆≈≈!
黄薇泪眼迷离,扭头瞧着五常,一脸的惊讶:
皮脸常,你这什么玩意儿,你小子小时候跳过大神!
五常没搭理她,足足哭了半个时辰,嗓子都哭哑了。
黄薇终于知道了,五常姥姥闺名:潘凤阳!
五常很小的时候,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姥姥住的房子,内是五常姥爷祖辈传下来的老房子,墙壁由不规则的石头砌成,石头的花纹也是千奇百怪,有着美妙的观感。
两三岁的小五常,经常站在姥姥窗台上,两手抓着窗户的木质窗棱,安静地朝外看,窗外,是一条流水潺潺的山间小溪,小溪的河边,长满了绿油油的山芹菜。
后来五常的农家宴菜谱里面,就有一道山芹菜炒鸡蛋。
五常的姥爷在村里是个杀猪的把式,经常去农户家里给猪儿们做阉割手术,割下来猪儿们的新鲜蛋蛋,姥姥把它们搭配葱花辣椒姜芽炒好,最后都进了五常的肚皮。
五常吃的YamiYami,他体力异于常人,就是这么来滴。
五常的妈妈,自打生了闺女之后,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五常妹妹身上,姥姥就成了五常唯一的灵魂依靠。
五常姥爷不但会杀猪,兼且解剖各种山中野味,昆嵛山这一片连绵的青峰,山林密布,林中野兔,野雉,鹌鹑,刺猬,黄鼠狼,各种野生动物扎堆,五常小时候可没少吃。
当然,如今都是野生保护动物,应该小心爱护。
五常带着妹妹,蹲在河沟里学他姥爷解剖别人家遗弃的小猪仔,五常玩的不亦乐乎:
可惜啊,小猪仔都胀肚子了。
五常拿着小刀划开猪肚皮的时候,他妹妹哇地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