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它脚下踩着的,却是一尊青灰色的菩萨。
菩萨面色悲悯,眼眸慈悲,拈花盘坐。
两座影子都停留在李焕的额头处。
上面的黑影脑袋有些亢奋地左摇右晃,张嘴吞噬月光,无声地狞笑不止。
身下被骑着的菩萨却面露哀色,眼中淌落两行沥青般的粘稠阴影。
从窗外投进来的月光逐渐黯淡,屋中阴影缓慢扩张,覆盖了李焕的面颊。
李焕浑然不知,微皱了下眉,又松开。
反而好像陷入了更深层的睡眠中。
......................
嗡嗡嗡.......振翅声细密高亢。
啪!
一双白玉似的手倏地刺破夜幕抬起,挥出残影。
嗡鸣声戛然而止。
男人的手顿在空中,中指食指捻在一起。
随即,那两根细长突出的手指缓缓磨动起来,夹在中间的一只蚊子被碾成碎末。
白玉似的手收回去,红丘县的夜幕中走出了一位八字浓眉,络腮胡的青年男人。
五短身材,身材壮实,却裹着一件绣着云鹤的儒衫。
儒衫被壮实的肌肉撑得紧绷绷的,有种猩猩穿人衣服,俨然踱步的诙谐感。
八字眉缓缓抬眸,略显木讷的视线扫视了一圈红丘县凌晨时分的街道。
随即,他忽然闭上了眼睛,厚嘴唇快速嗡动起来。
左前方三丈四寸外的斜上方,有一只公蚊子和一只母蚊子,公蚊子压在母蚊子的屁股后面,正以每次眨眼四次的速度高速运动。
右前方四丈八寸外的樟树上,有一只蟋蟀正在看我,显然是因为我出众的外形,正前方六丈四寸半外的路上,有一只癞蛤蟆也在看.....
啪!
一只石子飞过去把蛤蟆打成碎肉。
长这么丑还敢看我,呵。
八字眉缓缓睁眼,抱手而立,神色俨然,表情中有一分难言的满意与自傲。
他很高兴。
自己的感知力依旧如此敏锐。
也只有如此敏锐的自己,才足以应付这次极富挑战性的任务——寻找黑佛母。
他从不在意钱这类俗物,只在意上面给自己的任务中,是否有让他觉得足够有意思的东西罢了。
作为某家大势力的外围金牌杀手,他一向喜欢具备挑战性的东西。
也在这时,八字眉身后,忽然钻出一个神色有些畏畏缩缩的秃头男人。
秃头男满身是汗,慌手慌脚,手里拿着一块罗盘似的物件。
“钱哥。”
他先冲着八字眉鞠了一个躬,才举起罗盘,对准夜空翻来覆去地开始倒腾。
八字眉男人两腿分立,抱手而立,闭着眼睛一脸沉思之像,浓厚的两道八字眉西瓜刀一样斜指向天。
气势凛然,巍然不动,根本不理会周边事情。
秃头男也根本不敢打扰他,自己跟只小猴一样在周围上蹿下跳,举着罗盘四处找信号。
折腾半天,罗盘终于有了指示,指针划了一个圈指向某个方位。
秃头男眼睛一亮,终于长出一口气,没那么慌张了。
他咽了口略微发干的唾沫,躬着身子对八字眉说道:
“黑佛母的气息,应该就在这里了,钱哥,你看咱们是...”
八字眉一下皱起,不悦地睁眼开口,呵斥道:
“不要打断我!我正在思考。”
秃头男一下讷讷地住嘴,捏着罗盘不知所措。
随即,八字眉用一种莫名让人觉得害怕的呆愣眼神瞪住他,开口道:
“你,刚刚说什么?”
面对这种神智涣散,二愣子一样的眼神,秃头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咕噜一声。
心里不知怎么的更慌了。
他知道面前这位穿着儒衫的男人实力极强,但脑子不是特别好使。
高兴了能把身上钱全都送你,不高兴了说杀你全家就绝不会留下一只鸡。
这世上最得罪不起的除了皇帝,就是神经病或者带着神经病气质的人。
秃头男人擦了下脑门上不断涌出的汗,低头嗫喏道:
“钱哥,我刚刚说,黑佛母的气息就在这座城里了,你看咱们是先找个地方住下还是去直接...”
没办法,人到中年身不由己,上有老下有小,能恰一次饱饭不容易。
为了那点窝囊费,只能小心伺候。
“不重要!”
名为钱来的八字眉男人猛地抬手握拳,示意闭嘴。
秃头男人像被一下掐住了喉咙。
随即,八字眉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红丘县的地图扫了一眼,随即抬眸,似有所察似的,目光专注投向某个方位。
看着看着,他的神色莫名开始兴奋了起来。
秃头男观察着他的表情,又咽了口唾沫,不知所措又带着惶恐意味地小声问道:
“钱哥,你看咱们是...”
八字眉男人抬手指了指,出声打断:
“那边是泗水街吗.....”
秃头男人望了一眼,“是。”
八字眉男人点点头,鼻翼不断嗡动,尽情吸收着从那个方位飘来的气味。
“我从那个方向闻到了........”
他嘴角逐渐上扬,露出一抹狂野的微笑来:
“高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