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午夜，十一点五十。

母子二人没有看春晚，也没有守岁，像往常一样互道晚安，各自入睡。

“安子，今晚要不跟妈一块儿睡~”

“啊，不了，我还是去自己的房间吧。”

“好哒，晚安咯~”

“晚安。老妈。”

房子里一片寂静。

陆子安关上房门，坐在床沿，打开台灯，静静打量着这个小时候的安乐居。

布局还和原来一模一样：用过的破旧文具，书架上故作高深的哲学名著，连窗台上半死不活的多肉植物也是很久没浇过水的样子。

床上用品倒是全都换了新的，还带着淡淡的香皂味儿，以及，家的感觉。

在这里，发生过了许多事情，足以贯穿陆子安的整个童年时光：半夜偷玩手机，给女同学写情书，被老妈摁在床上使劲摩擦，被大哥摁在床上使劲摩擦……

此刻，这些记忆仿佛尘封的明珠，在陆子安的身边汇聚成熠熠星河。他在这个无比熟悉，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失眠了。

其实，本来也没留给自己睡觉时间。

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五，窗外的一片缤纷中，闪过一道白光，几乎混入其中，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新年焰火。

但陆子安注意到了。

侧耳倾听，老妈发出的鼾声平稳。妈的入睡困难今夜神奇的消失了。

他轻轻的换上衣服，尽量不发出一点动静，离开家。

“明明只要不到一分钟就能赶来，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ander，你考虑我化妆的时间了吗？”

少女一头整齐的短发，脸上精致的妆容让人移不开眼睛。戴尔菲的齐整在C9社都是闻名的，只有陆子安天天嘲讽她浪费时间。

“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开把游戏。”

“闲话少说，为你介绍我们的新社长——‘陆子安’。”

不用戴尔菲提醒，陆子安就注意到了跟在身后的男人。

的确很像自己。确切说来，简直就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淡灰的短发，吊儿郎当的站姿，冷（中）酷（二）的眼神……

“你是谁？”

“呵，谁给你权力问我的名字？”

果然很像。

“好了，ander，现在我们只用进行一次神经元同调，他就能接受你最近的所有记忆，成为你母亲的……最亲爱的儿子。”

同调进行了三分钟。断开连接后，站在陆子安面前的，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自己了。

“陆子安，去睡吧，别忘了叫妈起床，还要做饭。”

“这种事怎么会忘记，陆子安。”

看着那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身影消失在门洞，陆子安心中涌动着一种不安的感觉。

把老妈交给一个机器人照顾，真的好吗？

他转过头去。

“嘭——啪！”

突如其来的爆鸣声把两个人都下了一跳，紧接着是一连串炒豆般清脆的鞭炮。宁静的夜色被划破撕碎，昭示着新的一年拉开帷幕。

陆子安祈祷老妈不会被吵醒，这才想起来，今天是除夕啊。

自从去了C9社，再也没过除夕啊。

连春晚，也没陪老妈看过一次。

说实话，春节联欢晚会……也不是用来看的。

不就是一个，让自家人团圆的借口吗？

老哥，今年，不，好多年了，我们都失职了啊。

“对了，戴尔菲，新年快乐。”

“呵呵，第一次听ander这么说啊，难道是老妈让你正常起来了？”

“如果你再浪费一分钟，我就把你的头按进抽水马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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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早上好，新年快乐。”

白薇睁开眼睛时，大脑还是一片混沌，丝毫没有意识到，今天早上叫自己起床的，不是以往的闹钟，而是自己的“乖儿子”。

阳光温和，“陆子安”一脸明媚的微笑，白围裙无辜地好像上面的油污不存在过，端着一碗饺子放在餐桌上。她这才想起来，她的孩子，回来了。

“安啊，今天怎么这么乖？还给我做饭？”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哦，妈。”

“这就算是新年礼物罢。”

白薇轻轻地笑，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也许，只是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

“那就给妈亲一下~”

没想到的是，一向在老妈面前腼腆的“陆子安”这次很顺从地接受了“爱的一吻”，并且还主动提出跟妈一块儿出去溜达。

总感觉“儿子”有点不太一样。

难道是傻儿子终于开窍了？白薇窃喜。

现在是上午，九点二十五。

白薇和“陆子安”走在公园的林荫道。春节伊始，路上静悄悄的，行人不多，大概都在家补昨夜的觉。大好的晴天给冰凝的枯枝镀上一层金，红灯笼也惹人怜爱。

白薇一身羊绒大衣，围着老得已经掉毛的红围巾，用脚试探水池里冰面的薄厚。

“还记得，你小时候滑冰掉水里，还是你哥把你捞起来的。”

“是啊，多老的事儿了。”

“陆子安”含笑看着老妈充满童趣的表现，目光中充满柔情。可以猜到，真正的陆子安表情也不过如此。

“妈，这个围脖该换了。”

白薇没有回应，只是把围巾系得更紧。

“不行，这个是……一个老朋友的礼物。”

她心中有点疑惑。

自己好像和儿子说过这件事，也是围绕换围巾的话题展开的。当时，她也是这样坚决不同意。

白薇摇了摇头。

儿子有点奇怪。

会不会，这个“陆子安”就不是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