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勒姆主教转身向侧边的旋转楼梯走去,脚步轻快,“他九月来信说在伦敦的学业完成,即将进入剑桥大学进修,在入学之后要再抽空回来一趟的。”
在给昂热解决基础的温饱问题让他不用再整天在街上闲逛之后,他以非常快的速度自学了拉丁文和希腊文,让卡勒姆主教也十分喜欢。
所以在苏廷之外,主教也给了昂热一个去伦敦继续学业的机会,而今,昂热也已经进入剑桥继续读大学。
“按照你们大清的古话,我这算不算是雪中送炭?”
这是谈到昂热时,卡勒姆主教最喜欢跟苏廷重复的一句话。
“按日程,应当是今天到。”
苏廷拿起搁在旁边长椅上的精铁拐杖,“笃笃笃”的敲击声在有些空旷的教堂内回响着。
“可能是在路上耽搁了吧……不,他回来了,还带了一个朋友。”
苏廷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主教,看来你那罐刚从大清运来的正山小种又要多两个人品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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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热,那里就是里彭座堂吧?”
说话的人跨坐在马背上,上身是一件象牙般洁白的排扣衬衫,眉宇间昂扬的意气简直足够把脑袋上那顶丝质礼帽吹飞,可他那对深邃的黑色眼睛却像是藏了不知多少故事的一口幽潭,让人看了就情不自禁地沉浸进去。
“是啊,梅涅克。”
昂热夹了夹马腹赶上前面几乎快要跑起来的梅涅克,金发被微风吹拂着,像是海浪一样卷动,“这里只是英国的一座小城,你已经到过哈罗盖特,没必要再跟着我回家看看了吧?”
“还是说秘党其实很闲?”
他看着这位在剑桥认识的、比他还大了五岁的学长,有时候会感觉自己才是年龄更大的那个才对。
梅涅克来自德国一个古老的名为“卡塞尔”贵族家庭,在剑桥入学的第一天见到昂热便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
昂热几乎已经认定这是个专门来向他恶作剧的家伙,如果不是他很快就说出了来意。
——在校外的咖啡馆里梅涅克向同座的昂热亮出了他那双汽灯般闪耀的黄金瞳,邀请昂热加入一个名为“秘党”的混血种组织。
这是昂热第一次见到与自己一样背负着龙血的人,所以他稍作犹豫就同意了这个邀请。
事实上在看到那双眼睛之后昂热就心动了,梅涅克的出现就像是一盏在孤独长夜中撕裂夜幕的提灯,为他稍显孤独单调的人生填塞了其他色彩。
直到那时候昂热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其他混血种都是牛逼轰轰一个个拉风到爆,只有自己一个早年间独身一人在泥潭里打滚,还好后来遇到了养父与卡勒姆主教才不至于继续厮混在街头上连温饱都无法保证。
“秘党里的事情自然有那些老家伙们操心,在接手那让人头疼的摊子之前我总得过过年轻人的日子。”
梅涅克伸手按住快要飞走的礼帽,微笑着,“更何况昂热,你可是第一个能让我引荐加入秘党的成员,我早就对你说的那个东方来的养父好奇了。”
“也许他也会是我们的族裔呢?”
“不说点俏皮话会死么梅涅克。”
昂热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也曾想过老爹会不会其实也是个混血种,那样的话也许有机会把老爹也拉进秘党。
毕竟梅涅克这家伙可谓是“来者不拒”,据他说只要是看得上眼的混血种都得试一试能不能拉进秘党,而老爹传给他的那些奇怪技艺可是让学校里其他贵族学生都为之惊叹。
但他们怎么也算是一起生活过几年,在相处的过程当中昂热还没有从老爹身上感受过梅涅克带给他的那种“同胞”感。
也就是说再如何讲老爹也只是个稍微强壮些的普通人,在梅涅克向他铺展开的那幅未来与所谓龙类战斗的画卷当中,没有普通人的身影。
他们会在瞬间被龙类的利爪撕碎。
“可是那样会很无聊啊。”
梅涅克回以一个微笑,“走吧昂热,就算不是我们的族裔也是老爹嘛,你可是往家里寄了不少信呢。”
“嗯。”
昂热沉闷地应了,吐出一口气,感觉无形中有些说不出的东西堵在胸口。
这样看来或许自己以后……与老爹见面的机会会越来越少。
虽然与老爹相处只有四五年时间,但这个不爱说话眼睛还有点不好使的沉稳男人给了他一种名为“家”的温暖。
在他短短的十几年人生里,其实第一个把他从泥潭里拽出来的人不是梅涅克而是苏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