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家的巾帼英雄嘛,”邱真神色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沉静,见杨末儿疑惑中带着戒备,他接着说道,“你的小阿舅,杨康,是我的朋友。”
“咦,是吗?”听到小阿舅的名字,杨末儿的神情稍稍和缓。虽然都说大阿舅是当世大儒,但在杨末儿看来,文武双全的小阿舅才是她心目中的神。
“在赵郡,我见过你一次,你小阿舅正偷偷带着你骑马,那时你大约才这么高吧,”邱真比了比自己的腰。
“可是我已经没有印象了,”杨末儿小声嗫嚅,邱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一点点遗憾。
“是啊,人总是很容易忘记一些东西的。”他怅然。
“我能给她们上一柱香吗?”杨末儿看向菩萨下方的台案,小心地询问。
从避雪进入地藏殿,看到跪在菩萨下面的邱真开始,杨末儿就躲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殿外的风雪和殿内孤寂的影子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仿佛她一动,这种和谐就会被打破一样。
尽管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跪在地藏王菩萨面前这么久,久到站立的她都觉得腿酸。
直到走出阴影,她看到了案上供奉的牌位和上面的字。
海都镇南侯在大靖是怎样一个存在,杨末儿多少也听长辈们说过,她很难将堂堂侯府世子和眼前这个丧母、丧妻,孤身一人在上京城做太子手下一个小小仆射的布衣公子联系到一起。
邱真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到案前,拿起来一柱香,在油灯上点燃,递给杨末儿。
她接过来,双手合十,拜了三拜,插到香案上,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宛莫,名字真好听。
她想,该是怎样一个明艳美丽,贤淑温顺的佳人呢,能让这样一个男人长久地跪在灵前,黯然神伤。
敬香完毕,她发现甄宛莫的灵位前放了一只小小的泥叫叫,鸽子样式,活灵活现,透过它仿佛能看到它的小主人欢快玩耍的样子。
“我儿子玩儿过的,带来给他阿娘看看。”邱真见她盯着泥叫叫看,不等她问,主动说道。“阿杜没有见过他的阿娘,宛莫生他的时候难产。”
“你的儿子——”
“宛莫离开九年了。”
“对不起,”杨末儿的十指绞在一起。
“十六岁,她离开的时候十六岁,”邱真摇了摇头,打量了她一眼,叹道:“现在看来还是个孩子呢。”
两个人突然一起想起,刚刚他伸手碰她脸的那一幕,大殿再一次陷入安静。
“小姐,你在里面吗?”苦柰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打破了两人的尴尬。
“在,你怎么才回来呀。”杨末儿忙向外走了两步,招呼她进来。
苦柰抬腿迈过高高的门槛,进来却发现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自己小姐背后,她的后背竖起了汗毛,“你,你是谁?!”
邱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背过身去,没有再说一句话。
杨末儿见状连忙拉着苦柰,披上大氅,慌慌张张地走出地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