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小雨总是淅淅沥沥的,青城在这层朦胧中昏昏欲睡,让人忍不住触及这份恬淡。
“小凌——下楼吃早餐了,典礼待会儿来不及啦!”
“哎,好。”丛凌在声声吆喝中用最快的方式完成洗漱,匆匆下楼。
“秦姨,我还有些事情没准备,我就先过去了,你帮我跟小婉打声招呼吧。”他拿起一块三明治就往门口赶。
“这样啊,那好吧,路上小心噢!”
“行,姨,我先走了。”
丛凌轻轻关上了屋门,抬头望着那片熟悉的碧空流云,心中默默道了一句,“再见。”
面前的空荡中,回应他的只有微风掠过树梢的哗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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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凌?今天来那么早,你这是玩的哪儿出?苏婉呢,你这小跟班今天跟丢人了?”教室内,几位先到的同学对丛凌的早到疑惑不已,不禁打趣起来。
“老师有些交代的事我还没做,就先到了。”他到了自己座位上就开始翻箱倒柜,众人的视线汇聚在他单薄的身体。他不紧不慢地从一堆废纸中掏出一张信封插在口袋里,就信步向教室外走去。
“丛凌这小子有够奇怪的,对啥都一副sm脸。”
“他家里的事大家不都知道吗,那么小就失父丧母独自一人生活,要不是有苏婉家接济他,不然的话...唉”
“话说感觉苏婉一家对他不是都挺好吗,听说俩人父母也是从小认识的,他对待苏婉好像一直也是这幅死样子啊。”
“你问我们我们问谁?算了管他那么多干嘛。”
“也对。”
丛凌早已走到青城一中的某间杂货室门前,对于教室内的闲言碎语他自然是一无所知。但他自小聪颖敏感,同学们对他的看法他也早已知晓,只是经历过种种事件后,对大多数事情的漠不关心早已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的身体每一处角落。
望着眼前的这扇门,他正踌躇着,不知是否应当打开它。犹豫之时,他的脑中突然一片翻江倒海,那晚的记忆又如急流涌进,将少年再次拉入滂沱大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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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鬼,没看到要下暴雨了吗,太阳都下山了还乱跑?知道这是哪吗,这座废弃工厂死过人的,小心给你这小屁孩吓破了胆,赶紧回家去。”一名头发乱蓬蓬的中年男人嘴角叼着烟,对着面前的丛凌不耐烦地摆摆手。
丛凌双眼注视着面前这位奇怪的陌生人,将腕上的手表取下来,“有人让我来这找一个快要死的乞丐。你,认得这东西吗?”
注视到手表的那一刻,中年男人眼中闪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异,“是你?年纪这么小,没搞错吧。东西我拿过来看看。”
他刚欲伸手接过那块手表,丛凌立刻警觉地退后了半步,“别拿过去,你就在原地看。”
“你小子,还怕我偷了你东西不成?”男人的神色逐渐愤怒,“还有什么乞丐?你看我这样像乞丐吗?”
停顿了一会儿,他接着道:“这东西你在哪拿到的?”
“有人留给我的,他还留下一封信,让我在今年3月18日戴上这块手表,到这里找一个乞丐。信上说他看到这东西会告诉我想知道的。”丛凌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好似只是将一切顺理成章的事理缓缓道来。
男人掐灭了手中的烟,起身往工厂内走去,“快下雨了,进来说。”
俩人刚走进楼檐下不久,雷雨就降临在这片土地上空。
“这东西你真啥都不知道?”男人不禁疑惑道,但丛凌只是摇了摇头。
“今晚让我到这来,到底是要......”
“你小子先等等,信上没说什么其他的了吗?”男人的疑惑只迎来了丛凌的沉默。
“行,看来你小子是啥也不知道了。”男人再次点燃一根香烟,“小子,在此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你认为它值得你付出什么吗?”
男人抬头望着丛凌,嘴角勾勒出一丝戏谑。
“我无法回答,”丛凌轻轻摇了摇头,“我听过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小的时候我也曾以为我是世界的救世主,而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所必须要经历。可我早就长大了,我不过是无数可怜虫的一只,上帝的喜怒哀乐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世界,我也不知道如何保护它。”
这个时候丛凌突然想起从前曾看过的一本书。书中开篇第一句他至今仍记忆犹新——当你面对世界的血盆大口无路可退时,可曾想过它此时正对着别人微笑。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丛凌突然产生一种来到了青林黑塞的感觉,似曾相识的回忆冲击他的内心,让他久久无法释怀。
“你的父亲。你不想知道他怎么走的吗?”男人沉默了一会,似是下定了决心。
“你知道?你知道这件事?”丛凌的突然失声,他的渴求从双眼滴之欲出。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的事自有更了解的人告诉你,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这东西千万要保管好,别让任何人看见。要是你真想了解你父亲的死因,有些东西可能会颠覆你的认知,想好了再做决定。”他伸手递出一张卡片,“你如果决定好了,就去这个地方,无论是什么选择,都会有人告诉你之后的事。”
丛凌从伸手接过名片,发现那竟是青城一中的一间杂货室,转头正欲问些什么,却只见男人已消失在幽蓝的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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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已经不能再糟了,不是吗?”丛凌喃喃道。他轻轻敲了敲门,摁下了门把手。
迎面而来的是心旷神怡的宽敞明亮,外面看起来脏乱陈旧的大门竟遮掩了里面的雕梁画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