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露娜从宠物洗澡室走出来时，发现颜瑟和阿圆都在忙碌，无暇看她。她提着的心顿时放下，整个人松弛下来。快乐加倍。

只有邵翰林，一眼看出颜瑟和阿圆忙得虚假。心有意会，只是为了不让孙露娜尴尬，才不戳破。

下午4点，晚班的同事来上班。孙露娜、阿圆和颜瑟下班。邵翰林留下来和另外一个美女店员乐乐一起看店。回家的路上，阿圆不住偷看孙露娜，后来实在忍不住，问：“翰林哥哥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瞎说什么！”

“不然他怎么不教我给狗狗洗澡？”

“你在玩猫啊。”

“别找借口了，我看到他手把手教你的样子了。”

孙露娜低头默了一下，再抬头，脸色笑容明媚，却不乏忧伤。她晃了晃手机，道：“我期待的爱情，应该是平等、对等的。而不是老板和员工。”阿圆眼尖，看到她晃的是300元转账记录。

阿圆破防了：“同样是去做钟点工，为什么给你现结，不给我现结？偏心眼，烂屁眼。”

阿圆拉着孙露娜的胳膊不肯再往前走：“不行，你得负责抚平我的心灵。你得请我吃饭。我要吃麻辣烫。我要喝七分甜。”

孙露娜哭笑不得，不想阿圆闹到邵翰林那里，又听阿圆提的要求不高，于是半推半就答应。

饭后，阿圆摸着肚皮，打着饱嗝儿，心满意足往家走。冷不丁开口：“其实他就是对你有意思。他也不够勇，爱了就追嘛，偏偏玩什么稳中求胜。哼，爱情上的懦夫。鄙视他。”

马路上不时有车开过，车轮滚滚，声响盖住了阿圆的碎碎念。孙露娜问她嘟嘟囔囔说什么呢？阿圆犀利地瞪孙露娜一眼，提高音量：“你也是矫情。比起平起平坐的对等，你更需要的是一张长期饭票啊。”

“饭票我可以自己挣。”

“安全感呢？”

“有饭票就有安全感。”

“我说不过你。可是，我直觉很准。邵翰林你最好不要错过，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孙露娜苦笑。想分辩何来错过不错过？邵翰林从来没有正式表白过，只打擦边球。难道要她女追男？也不是绝对不肯，而是，动力不足。总觉得还没到急不可耐的份上，还想给自己保留三分没用的自尊。

两个人步行到楼下，阿圆东张西望，不停地“咦”。孙露娜随即看到，往常桃兮停泊林肯的地方，泊了一辆没有上拍照的smart for two。一抬头，她们房间亮着灯。阿圆飞速上楼，拍门喊桃兮。

桃兮穿着睡衣，刚贴完面膜，皮肤水嫩Q弹，微笑着面对爬楼爬得气喘吁吁的阿圆，两手按在阿圆肩头，抢先笑着说：“对对，被你发现了。我把狗日的林肯买了，因为它太招花引蝶，周门康天天对着林肯车溜哈喇子，我实在受不了他无厘头缠着我。卖了之后买了一辆小小的smart。上班通勤嘛。还可以载着你兜风。如果周末要郊游，坐不下我们仨，就租车。”

阿圆忽然抱住桃兮，下巴在桃兮肩头蹭啊蹭，声音呜咽：“我山支大哥睿智啊。山支大哥换车心里还想着我。”

桃兮笑出鱼尾纹。

孙露娜此刻从楼梯间走上来：“楼下那辆车？”

阿圆赶紧把桃兮刚才讲的那番话讲给孙露娜听。孙露娜明面上笑着，心里不免翻滚着自卑。萌宠店里上午上班的颜瑟比她优雅；下午上班的乐乐比她高挑；家里同居一室的桃兮比她有钱；阿圆比她年轻……她是那个没爹没妈没人爱的小可怜。要自己挣饭票，自己挣安全感。

阿圆快嘴，追着桃兮的脚后跟，把白天萌宠店里的事，事无巨细学给桃兮听。讲到邵翰林带着孙露娜给狗狗洗澡那一段，因为场面暧昧，索性嘴巴贴着耳朵放肆描绘。桃兮听得眼冒小红心，一眼一眼瞄孙露娜。看得出，她真心为孙露娜高兴。

孙露娜假装没发现桃兮的偷瞄。此时，情绪正低落、身陷自我怀疑的她，忽然打通了共情妈妈的关节。她活得不容易，妈妈更是活得艰难。现在，她多少有余力回馈反哺妈妈，何不眼睛一闭，少些算计，支援一下？损失了钱财，买了心安。

决心在这一刻下定。

孙露娜借口扔垃圾，拿了手机，下楼。

在楼下黑暗的角落里，她屏息拨通继父的手机号码。继父的声音沙哑虚弱。一声“喂”后陷入沉默。孙露娜心跳加快，说了声“是我”。对方说知道。又一阵沉默。孙露娜嗅出对方的沉默式悲伤，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