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如约而至了。

细丝丝的雨随风，飘进大巴的车窗，似乎能缓解一下车里空气的闷骚。

这是一趟由天江市区开往乡镇的大巴，车里挤满了人，大多是在市里打工的人，带着一家老小回去扫墓。大人们穿着褶皱的旧衣服，一手里提着故去者的新衣服和纸钱，一手扶着栏杆肘接着肘交谈着，小孩们则霸占着座位玩着手机，时不时听到大人训斥的声音。

江流一个人坐在后排角落，面朝窗户，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听见车里小孩的哭闹声与大人的训斥，他想起了爸妈。

小时候的他好像也是这样，坐在大巴车里，求着妈妈给他手机玩，爸爸则会在一旁训斥。后来家里条件好起来了，买了辆车，也不用回乡时总是坐这一趟拥挤的大巴。可还没坐多久，爸妈却撒手人寰了。死因是车祸，就发生在半年前，肇事司机听说是个富二代，已经逃到国外了。

才刚刚高三的江流，在人生关键一年，父母永远离开了他。自暴自弃许久后，在亲人朋友的关心下，江流才走出阴影。

大巴慢慢悠悠跑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到镇上了，江流刚下车，就看到远处一辆面包车上的姑妈在向他招手。江流快步跑上了面包车，和姑妈打了声招呼。

“姑妈，麻烦您了。”

“哎呀你这吖，和姑妈这么见外干嘛，吃饭没？没吃去姑妈那里吃，姑父在家里弄饭呢。等吃完饭了姑妈再带你去上坟哈。”

“好，谢谢姑妈。”

“在市里还是一个人住吗，没搬去你姨妈家吗，这马上快高考了，还没人照顾怎么行啊？”

“没关系的姑妈，现在一个人住习惯了，我姨妈来给我做饭还不习惯呢。我自己做饭可好吃了，有时候还能去外面下下馆子吃点好的。”

“你姨妈也真是的，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你爸妈不在了，姑妈这边的店子又得有人招呼，不能去你那帮忙，你这吖也是，去你姨妈那住段时间又不是不行……”

“我表妹今年也要高考了，姨妈她也挺忙的，不想麻烦她。”

姑妈还在喋喋不休，江流坐在摇摇晃晃的面包车后排，只好装困闭眼。

一路颠簸，面包车总算到了姑妈在村子里的小卖部门口。吃过饭后，拿着从小卖部里姑妈准备的纸钱，江流跟着姑妈一家走去了村子后面的乡间小路，走了老远，鞋子上沾满了泥泞，总算在一片空旷的田间，找到了老江家的墓地。姑妈一家给江流的爷爷奶奶烧了纸钱，上了三炷香后便离开了，留着江流和爸妈独处。

江流给爸妈点上三根香，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烟是江流他爸的，自从爸妈走后，江流继承了他爸的遗产，还有他爸的烟瘾。江流在墓前蹲下，熟练地吐出一口烟雾，拿出准备好的纸钱。

“老爸老妈，儿子回来看你们了。”

“老爸，不给你烧烟了，我自个儿留着抽了，给你多烧点钱自己在下面买。”

“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在下面过好点，妈的，烧这么多钱，在下面可别被富二代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