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十分,天刚朦朦亮,澄王府中,魔魇面色凝重看着蚩寮,目光如两柄冷刃,直直戳向蚩寮,好似要将他剐下层皮来。
“你竟没有将王上一并带回!”魔魇声音渗着冰碴儿,直扎的蚩寮一个寒战。
蚩寮怯生生看了魔魇一眼,似饱受委屈一般期期艾艾着,“冤枉啊是王上下令分开行动,王上之令向来不得违抗你亦是知道的,只是我却没有料到,王上到了此时仍是没有回府。”说至此,蚩寮心头也难免着急起来,看了看魔魇黑炭般的脸色,只得道,“你莫要如此忧虑,宫里燕喙不是已经传出消息,宫中龙行侍卫并未擒得刺客。如此,王上定是平安无虞,仅是有事耽搁了而已。”
“你且拜求但愿如此吧。否则”
“否则如何?”蚩寮双眸探向魔魇,小心翼翼地问道。
魔魇目光横过,“听说这盛京彩云楼正招募姑娘,以你这般姿色,应能做个头牌。”
蚩寮一窒,脑中已经浮现出自己被粗鲁男子轻薄的场景,霎时喉咙反酸,白了脸,瞪着魔魇咬牙切齿道,“魔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咱们这么多年的生死兄弟,你明明知道我此生最恨被人当作女子调戏,没想到你竟狠心到要将送我去那般烟花之地真是令人寒心啊”
“是谁要去烟花之地”慕渊立于厅堂门外,目光如炬扫过堂内二人。
“王上!”魔魇见到慕渊毫发无损的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蚩寮更是赶紧凑了过去,将慕渊上下左右仔细瞧上一番,啧啧有声,“王上还是如此般风神俊朗,气势如虹,蚩寮就知如王上般英明神武,定能化险为夷,履宫阙如平地。”忽地,蚩寮不置信般的瞪大了眼睛,凑在慕渊身侧用力的闻了闻,“王上难道是蚩寮的鼻子出了问题,怎得王上今日身上竟好似沾上了女子身上的香气”似乎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无误,蚩寮将鼻子几乎贴到了慕渊身上,像只小狗一样贪婪嗅着,却被慕渊一掌挥退,皱起眉头,“你做什么?”
“王上,是芍药!是芍药和着香橼花磨成粉,佐以荷间晨露为主料制成的香膏,蚩寮可有猜错?”蚩寮眼中散着光芒,仿佛发现了至宝一般,忍不住又深吸一口,“果真是一味好香啊,这香主着实品味雅致,想来定是一位佳人无疑了,依蚩寮所致知,这香气所及之处,沾染上三日皆不得散去,故又名勿相忘”
“勿相忘”慕渊沉沉吟出三字,脑中却是浮现出她沉静睡颜,如一株睡莲,夜光之中盈盈水间,不染纤尘。只是她一介未嫁女子在他身侧竟亦能睡得如此踏实,当真是天真无邪,还是浪荡无忌就算是未来夫婿,只怕也是太过大胆了些。
“蚩寮,你休要再胡言乱语,王上经夜劳顿,还是回房中歇息一下吧。魔魇、蚩寮就此便退下了。”说罢,将还想多闻些香味儿的蚩寮抓在手中,硬是拖出了堂外。
厅堂之内,复又归于平静。慕渊其实并不觉得疲惫,想他初为狼奴之时,便是昼夜往复整整十三日不得合眼,之后便是无休止的训练、执行任务,周而复始,他仿佛如机器一般,早已忘了疲惫是何种感觉,只知一旦停了下来,等待他的不是皮鞭,便是敌人冰冷的刀刃。
抬手轻轻摘下面具,置于桌案之上,晨曦柔晖自窗橼尽撒在一张若神砥一般俊朗的面庞之上,一双剑眉若浓墨漆染,刀刻般英挺的鼻,眼翼修长,浓睫掩映之下凤目深邃如隐寒星,两片薄唇不点而朱。
此刻,慕渊目光专注而悠远,思绪似是已深深陷入往昔思绪之中,手轻轻拂过面具,拭净微尘,指尖沿着面具上雕刻的纹路慢慢滑动,唇畔轻语如拂柳清风,“她如今很好,天峪皇帝守了约定,她如今已经是贵妃了。你亲手打到的狼皮与狐裘也已送入她宫中,她定然会欢喜的吧只是为何却不愿意见自己的儿子呢”
天色已然大亮,一院浓翠,偶闻鸟语,静谧安详。
魔魇立于慕渊房门之外,静听房中毫无动静,举手轻轻在门上敲了一敲,却仍是毫无反应。魔魇诧异,以王上的功力,数丈开外便应能察觉到他的气息才是。轻轻推门,门应势而开,魔魇跨入房中,窗盏微张,灯烛犹未熄灭,慕渊静静俯于案上睡着,呼吸起起落落间沉然有力,却毫无防备。
魔魇无声行至桌案前,他记不得有多久不曾见得王上如此沉睡了,记忆之中,王上向来只是浅眠,如此踏实地睡着,他确是第一次见的。
不忍打扰,魔魇正欲退出房外。“王上!”蚩寮径直迈入屋内,却诧异看见魔魇静立在桌案前,飘了眼俯在案上的慕渊,见魔魇伸手示意他噤声,了然点了点头,只是却已来不及,方才动静已然惊醒了睡梦中的慕渊。
“本王怎会睡得如此之深?”慕渊抬起头,揉了揉仍有些发沉的眉心,看到魔魇与蚩寮皆立在面前自己竟毫无察觉,当下心中一凛,倘若是这进入房中的是其他人,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王上,蚩寮回去又细细研究了那味勿相忘,发现其中添加了一剂乌藤,是有安神之效的,常用于治疗夜不安寐之症。之前蚩寮见王上每每纠缠于梦魇之中,曾想方设法为王上安眠,寻遍珍稀草药,却总是不得其法。如今竟意外受益于王上这身不知哪里沾染的香气,寻得了对症之药。只要调配好药量,便不怕药劲儿太过误事。要知药性亦是因人而异,之前试过那些竟都不对王上体质,想来真要好好感谢那位不知名的佳人才是。”说至此,蚩寮别有深意的看向慕渊,唇边含着一丝坏笑,不意外收到慕渊一双冷眸,王上这反应自是他意料之中,努力将笑容敛了回去,无妨,第一次竟有女子近得了王上的身,日后他定要想方设法打探出那女子究竟是何人。
“你们可是有事要禀?”慕渊看向魔魇,魔魇自是不若蚩寮那般废话连篇,若他前来,定是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