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黄昏后,黎明前,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
死之前,我沉思,
人类明白命中注定的感觉吗?
而过后,我惊觉,
周玉琳和周璌相遇时大抵如此。
阴沉的雨打在脸上,不留一丝喘气的空隙,将路灯努力挣扎亮起的最后一丝光彻底从世界抹去。
随后,天亮了。
女人拿出一张神牌,男人拿出一张神牌,就有了教会。
一张背面是剑,一张背面是弓。
在神学院的毕业典礼上,校长这样说,抹除姓氏的站在她左手边,保留姓氏的站在她右手边。
简站在她左手边,郑珍妮则站在右手边。
很多学生不理解这样分类的原因,他们觉得校长不够公正。被神牌青睐的应该分为一类,不被神牌青睐的应该另分一类。
被神选中乃命中注定。
人与人之间注定有鸿沟,区分左右。
他们各自站在自己被贴好标签的区域,就像分好类的垃圾,这样教会便一目了然谁是他们应该选择的人才,再从中捡走有用的。
校长站在讲台上浏览学生们的面庞,她每一年都会经历这样的情形。
有惊恐、有错愕、有自信也有无畏,但他们在学院苦学多年,大概在这样的最后一天也不清楚教会更需要什么样的人。
安鲁教会同时接见了简和郑珍妮。
从各个角度来看,她们都不该被同时选中。
安鲁教会是今年刚成立的教会,D也是刚上任的新人牧师。简和他见面的时候没有过多打扮,郑珍妮和他见面的时候衣衫不整,像刚逃出来的难民。
简拘束地站立着,抱住自己,保持优雅:“你应该单独召见我们,牧师。”
郑珍妮吹起散落在眼前的碎发,豪放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D说:“我在成立安鲁教会的时候,只带来一张牌,背面是剑的图案,也就是剑牌,光之子慧拉。”
她们不是傻子,理解了D抛出的橄榄枝。
郑珍妮立即对简说:“我不需要这张牌,我有神牌——光之子书心。‘慧拉’给你。”
简犹犹豫豫:“我不能进入你的教会,虽然我没有牌,但我不能进只有剑牌的教会。你们起码要有一张弓牌。”
这对于一个新教会来说较为困难。D却笑着说,不用担心。
很快,简知道了他这样说的底气。
D带着她们前往医院,这便是她们与周璌的第一次见面。
十分平淡的一天,周璌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体看不出起伏,但微弱的呼吸展示他不是那么鲜活却暂未逝去的生命。
“我听说,人的眼睛会记住他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这是周璌死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他靠在柱子上,缓缓仰起头,看屋顶的线条向中部靠拢汇聚成圆点。
光如水一般在其中流动,似涌动的清泉,带来诡异的静谧。
他问:“我们是在海底吗?”
色彩中透出的光将黑暗的殿内变得柔和,像在海底的宫殿,又像一滴泪水,悲伤而温馨。
“我们是在心底。”
周璌的面前有一白金贵重棺材,黑色卷发的年轻女人坐在上面,上着白色正装短上衣,下着白短百褶裙。
洁白无瑕的装扮中有黑色的纽扣点缀,黑色的鞋,黑色的眼,黑白分明。
她漂亮,嘴角含笑,饶有兴致地打量周璌,不时用鞋跟敲打棺材,让寂静的环境泛起波澜。
周玉琳不一样,她背面是一颗心。
她的背后有由流光汇聚而成的巨大图案——一颗心脏,挣扎跳动,展示“活着”。
周璌把她看做美丽的死神。
他看到两束光芒,像一双眼睛向他袭来,随后世界亮了。
周璌闭眼,抬头,左手模拟拿起烟的模样,轻轻地触碰唇间,又娴熟地挪开,懒散地吐出气息。
他被无形的烟环绕,回忆着死前最后的记忆。
“那是汽车的灯,你被撞了。”周玉琳告诉她。
“再说一遍你的名字。”周璌不再去回忆,问眼前人。
“周玉琳。”周玉琳便告诉他,“你要是不去小学,也许就不会被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