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滴..
滴...
寂静的屋里响起均匀而突兀的机器声,窗外微风掀起白色纱帘,阳光调皮地越过一丝缝隙,落在了纯白色的床上。
床中静静安睡着一个女孩,眉眼如画,清冷出尘,漆黑的长发凌乱的铺满枕头,衬得她面庞几近透明。
只是她一动不动躺着,呼吸清浅,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又像是一块被打碎的羊脂玉,令人不住地心疼。
鼻间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耳边是熟悉的机器声,几秒后,姜清予才完全清醒。
眉毛微蹙,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双眸睁开,入眼便是白色的天花板,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姜清予悠悠坐起身,环视着周围。
白色的沙发,透明的茶几,墙角还有一幅画。
蓝色的天空,青色的草地,一个白衣女孩张开手仰头感受着自由。
这是...她的画。
来不及多想,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闻声望去,门被人大力拉开。
一个西装革履、头发乌黑的中年男子匆匆走了进来,在床前站定,岁月好似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姜清予双眸微睁,“爸爸。”
紧随着他身后还跟着头发有些凌乱、但面容精致的女子。
“妈妈。”姜清予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怎么来了?”
女子猛地扑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上下检查着,满脸着急,“清予,哪里疼啊?有什么一定要跟妈妈说?”
“没...不疼...。”姜清予眨了眨眼,低头看着覆在她手上的手,眼里划过一抹深思。
“吓死我了,医院打电话说你病重,我和你爸....”
耳边充斥着女子喋喋不休的声音,姜清予有些恍惚。
“医生说等做完这次手术,我们一家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姜清予抬眼,看着母亲满眼的希冀,抿唇一笑,回握住她的手,“嗯。”
之后场景转换,手术成功,困扰她十八年的病症消失,出院后,跟着爸妈回到了许久不曾回过的家。
刚一开门,十岁的弟弟抱着一束鲜花走到她面前,“姐姐,欢迎回家,这是送你的花。”
姜清予摸了摸他的脑袋,接过花,“谢谢。”
身后换好拖鞋的父亲推着她往饭桌走,“来,我们吃饭了,今天有好多你爱吃的菜。”
饭桌上,姜清予看着给父母夹菜,逗他们开心的弟弟,满脸笑意的父母,就这么一瞬间,忽然心中的结散开了,胸口一阵通畅。
场景再次转换。
白色灵堂之上,照片里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孩,黑色的棺材面前,是一对容颜憔悴的夫妻,乌黑的鬓间夹杂着一缕缕白发,一向严肃的爸爸红了眼眶,容发精致的女子此刻也没了往日的光鲜,一脸疲态跪在堂前,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嘴里不停念叨着,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一直细声安慰着两人。
姜清予一瞬间红了眼眶,这应该是她死后的场景吧,他们其实也是爱她的吧,不然也不会一直在说对不起。
白色雾气升起,眼前的景象开始慢慢消散,姜清予眼前是看不见山顶的阶梯。
她回来了。
在医院苏醒时,她清醒的知道是幻境,众所周知云梯之下放着一个问心镜,凡是踏入云梯的人便会在不知不自觉中进入幻境,若是心怀恶念、心存不善者,便会被云梯扔出。
幻境里所见景象便是她所想,但她依旧忍不住想多待了一会儿,就当是同他们做一个告别,也给自己一个心安。
但其实前世的她经历的远不如幻境里那般温馨。
家境优渥,父母恩爱,许是上天也“嫉妒”,所以给了她一副病弱的身体,让她一出生就成了一个不得不长期住院的小孩,父母带着她辗转过许多医院,都被断言活不过十八岁。
“久病床前无孝子”,反过来亦是。
再多的爱也抵不住长时间的精神压力和毫无希望的付出。
直到她八岁时,弟弟的出生好似给了父母一个喘息和逃避的机会,渐渐的他们遗忘了还有一个一直住在医院的女儿。
刚开始,姜清予还是怨的,每日都在医院里期待着他们的到来,后来慢慢长大了,见过许多冷暖后也就不怨了。
至少一开始他们也是真心爱她的。
至少他们从没有想要放弃她的命。
如今她离开了,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虽然幻境是假,但在某种层面来说,这样也算是一个好的结局。
收起思绪,姜清予吸了吸鼻子,前尘往事归于尽,她自此,也会有别的天地。
想到这里,姜清予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没来由的身子一松,不知不觉周身灵气涌动,之前爬阶梯的疲惫顿时消散,整个人瞬间轻盈了起来。
对于这番变化,她丝毫不知,正迈着小短腿继续往山顶走去。
忽然,面前出现一个少年,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此刻双眼流血的被丢下了云梯。
姜清予被吓了一跳,低头往下看去,白雾茫茫,早已看不清那人的影子,背后浮起一层冷汗,重重呼出一口气,还好她的幻境不太血腥。
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打起精神继续朝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