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一位神色木讷的黑衣老人大步跨入门槛，腰间悬挂剑鞘，身边跟着一把出鞘长剑，黢黑剑身布满裂纹，而且没有半点剑气流淌，但是当锈迹斑斑的长剑，安安静静悬停老人身侧，还是拥有一种无言的震慑力。

纯粹的剑气，充沛的剑意，凌厉的剑术。

闯荡江湖，往往一山还有一山高。

少女明显知晓此人的身份，双手指甲长如十支银钩，背脊弯曲，死死盯住黑衣老人，色厉内荏道：“李长生，你一个老匹夫，难道要跟本仙为敌？

信不信我带人联手血洗你那水洛城！”

老人眼神平静，看着这位在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帐下挂了名的厉鬼，缓缓开口道：“你个瓜皮说甚浑话？吹牛皮你也得有这个本事。”

貌似少女的魔头脸色阴晴不定，“李长生，你今日铁了心要与本仙掰掰腕子”

黑衣老人从怀中掏出一本老黄历，翻开一页，手指抵住一处，默念道：“宜斋戒，宜求财，看来是个好日子。”

老人收起老黄历，握住那把古剑，收入鞘中，向少女伸手道：“容你破财消灾。”

少女似乎很清楚眼前这位老怪胎的规矩，她二话不说从袖中掏出一盏玉杯。

她将这盏玉杯轻轻抛给黑衣老人，非但没有撂下狠话，反而笑颜如花道：“不打不相识，希望以后本仙去水洛城登门拜访，老先生可别拒人千里之外。”

黑衣老人面无表情，收起玉杯，任由少女化作一股乌青浓烟，缓缓飘掠离开寺庙。

这名叫李长生的怪异老人，屈指轻弹，有一缕缕清风如箭矢，分别击中沈炼心口几处窍穴，原本沈炼受了女鬼的暗算，被点穴定身、身不能动，如果老人没有出现的话，只怕今夜就是沈炼的死期。

这是沈炼第一次品尝到高手的点穴手法，恢复自由后立即大口喘息，还是有些身体不适。

片刻后，沈炼对着老人抱拳道：“谢过李剑圣的仗义相助！”

黑衣老人是个脾气乖僻的，置若罔闻，径直走到火堆旁，盘腿而坐，横剑在膝，开始闭目养神。

沈炼没想到自己的奉承一点用都没有，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脸红，呆坐在原地。

忽地，黑衣老人蓦然睁开眼睛，冷笑道：“鬼鬼祟祟，给我显形！”

这位老剑圣手中长剑铿然出鞘，随手向寺庙神台方向劈斩而去，一大片耀眼的清亮剑气，骤然而起，本就残败不堪的神台彻底砰然碎裂，后边露出一位模样娇俏的瘦弱少女，不管不顾，双手捧住小脑袋，好像这样就谁也瞧不见她了。

当又一位古怪少女出现后，檐下风铃再度轻微颤动起来。

沈炼没去关注出现的古怪少女，反而看向李长生手中的长剑。

沈炼被老人这出鞘一剑所惊艳，看似轻描淡写，随手一挥而已，但是剑气如虹，剑气所到之处，就像被一条飞流直下的瀑布砸中，所向披靡。

“好好一处佛门清净地，岂容你这等小妖玷污！”

黑衣老人脸色冷硬，手腕一抖，只见剑尖轻颤，瞬间就从剑尖激射出一抹刺眼白芒，像是一根绳索，扭扭曲曲，很快在空中撒开，组成一张像彰示天道浩荡的恢恢法网，对着那只被他断定为妖物的胆怯少女当头罩下。

沈炼不动声色地将这幅画面收入眼帘，大开眼界。

本该细致入微的剑气，竟然也能如此娴熟驾驭，变化万千！

老人单手持剑，一切信手拈来！

尤其是那份沉静气度，真是让沈炼神往。

少女被剑气先凝聚再涣散的大网撒落在身上，呲呲作响，这让她疼痛得满地打滚，

这份痛彻心扉的灼烧，已经伤及这头山野妖魅的魂魄！

少女经此劫难，很快就稳固不住人形，大半脸庞露出狐狸的面容，手背、脖颈生出一丛丛雪白绒毛，泛起淡淡的狐骚味。

那头道行薄弱的雪白狐狸在地上挣扎哀嚎，“我没有害过人，我一个人都没有害过，我只逗弄吓唬过一些借宿古寺的旅人，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黑衣老人，手握长剑，剑气辉煌，虹光绽放，厉色道：“放屁，一天是妖魅，你这辈子都是妖魅！

你今日口称自己未曾杀生，可我光凭你一张白嘴，如何能信？

今日若放走了你，来日你再害人，我岂不是罪过一遭？”

大半身躯就变成了白狐的少女匍匐在地，奄奄一息道：“我真的没害过人，我还从那个嬷嬷手中救下两位读书人，为此我还将好些珍藏已久的东西，送给了她们，才让她们放过了读书人。

呜呜，我不会害人的，我这辈子都不会的……

呜呜，你们人类好虚伪，好坏，一点都不像圣人书卷里说的那么善解人意，呜呜……”

黑衣老人李长生冷笑道：“哼，小小狐魅，我懒得和你说圣人道理，你还不配听！”

眼见如此，年幼狐仙已经无力辩解什么，身体抽搐，衣衫破碎，浑身浴血，一双原本黑黝黝异常发亮的水灵眼眸，已经黯淡无光。

只是在弥留之际，少女只是并未怨恨老人的凶狠出手，只是痴痴望向古寺大门，像是在等待一位穷酸秀才的登门拜访，然后她就可以又吓唬他们一下，一次得逞的话，就能让她开心好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