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容颜枯老的她,忽然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的那日。那时的她,被那个男人伤透了心,依偎在他的怀里,任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的脆弱模样。
在十五那个万家灯火的日子里,从天界那万千追兵中脱身的她坐在一处人家的房顶上,血泪顺着眼角风干,那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里,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别人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神情是无尽的绝望枯寂。
父母惨死,深情错负,一颗心寸寸碎裂,千疮百孔,那个从不肯认输的倔强女子,除了绝望,剩下的还有毁天灭地的恨意。
直到深夜,那辉煌的花灯一寸寸消亡,她才抬起头望着其实还算陌生的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望着淡漠的她,然后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有名字。”
彼时,她望着那将尽未尽的灯火,怅惘地念了一句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然后淡然低头,看着玉手上捏着一只同样血迹斑斑的血玉簪,无悲无喜地对着他说,“以后你就叫阑珊吧!”
可是,她却不知道,他为这个她亲口起的名字而高兴了一世,她也不知道,他已经默默的喜欢她万年。他的确没有名字,但,在那万年的悠然时光中,从初生灵智到幻化成型,一点点地看着她从人人轻视的废物变成这四海八荒中最负盛名的天才魔尊,至始至终,他的眸中都只有她一人
只是终究还是晚了些,她的爱,给了另一个人
直到如今,他失去了她。
漫长岁月之中,他又怎么能再活下去?
“既然又来了一个,本尊也不介意再杀一个!”
耳边冷冷的声音带着杀气的攻击却硬生生的将阑珊从悲痛中给拉了出来。
阑珊抬起头,血红的双眸中涌起疯狂,掉落在地上的血玉簪被他从地上召唤而回,他握着他的真身那个被他挚爱之人使用了一世的武器,充满恨意地望着那个天界的战神鸿钰,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本君要杀了你!”
“那就受死吧!”鸿钰没有因为那个红衣女子的死有那么一丝丝的动容,他手中握着灭之剑,毫无表情,仍旧是用致命的杀招向阑珊砍来。
阑珊自然也是无畏无惧,他本就是这血玉簪的剑灵,人剑一体,又因为剑身吸收了姽婳纯正的心头血,功力大涨,每一招都正好避过,然后又迅速给予对手致命的伤害。
鸿钰虽然修为极高,可是与姽婳的战斗耗费了三天三夜,此刻不仅是虚弱不堪,身体内的疼痛也是越来越盛,虽然表面上看来无异,但是内伤严重至极。
就这样,在这片血肉横飞的场景里,一道黑影,一道白影纠缠了数个回合,直到两败俱伤,庞大的力量搅的此间翻天覆地,然后被迫退开。
阑珊黑色的衣袍里渗着血迹,虽然他本身为剑灵,不会流血,身上的血都是对方的,但是看不见的衣袍下,他的幻化的一寸寸身体正在消散。
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他抬起头,悲哀的望着那个同也是狼狈不堪的战神,讥讽地笑了:“鸿钰和幽篁本就是同一人吧,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姽婳,她真正的死亡的那一刻,你就没有一丝的心痛?你不承认,可是本君却知道,你从始至终不过是天帝一颗棋子罢了,你一生就注定成为一个杀人利器!哈哈哈!”
“不,本尊不是,不是!”这句话,好像是一粒火星,直接点燃了藏在鸿钰心中已久的怒火与忏悔,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人突然精神崩溃,那一刻,他否认着,叫嚣着,想要冲上来杀了这个戳穿一切真相的人。但最终却颓废地瘫软在了地上,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眼眸中一道黑光,一道红光,似乎有什么即将从他的身体内不顾一切地冲出来。
然而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迅速袭来,越过鸿钰就对上了阑珊,势必是要杀了这个说了不该说的人。
阑珊看着那个人,恨意再次席卷上心头,手中的黑气又浓郁了几分,丝毫没有管向他刺来的剑,反而是装作无力反抗似的站在了那里,眼神中充满着迷惑敌人的迷茫与恐惧。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就算是毁灭,他也要找一个可以用来垫背的人,既然天帝都亲自来了,那也该让躲在背后筹谋着一切的他为之付出点代价!
剑刺入身体的那一刻,他听见清脆的一声响,一颗心痛到极致,却还是将手中的黑气给无声无息地送入了那个万恶之源的人身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