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里,坐着的是金鳞卫百户夏令,一身暗红秀金贴里厂服,头戴乌纱翼善冠,小旗夏盈抱手垂立,随侍在侧。其余小役站在茶棚外,乌泱泱的二三十人,静默不语。
茶博士田老三战战兢兢的端上了一碗茶,“大人请喝茶。”擦了擦脑门子上直冒的冷汗,端着茶盘缩到了一边,心中直呼倒霉。
平日里在他这喝茶的大多是来往的行客,上船前买些茶点蜜饯,再往上就是一些管事,在茶棚里喝着茶看力工们搬搬扛扛的,何时招待过金鳞卫这般的大人物,若非是码头上有什么大人物到任,他们前来接待,要不就是来抓人的,码头三教九流众多,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得罪了这些瘟神,总不能是有要造反的妖人隐匿在码头吧,可是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教众聚集在此啊。
江面上随风传来一股焦糊味,田老三抬头看去,居然是一艘客船冒着黑烟,缓缓靠近码头,看着像是袁通的客船。要说这袁通,在这一带也算是个人物了,原本就是个跑码头的小混混,靠着娶了个布商的女儿发了家,老丈人大手一挥给买了五六条小货船,渐渐的生意也跑起来了,闲暇时也总喜欢来茶棚里喝喝茶,歇歇脚,吹吹当年,前几年放手把货船生意给了儿子,自己买了艘大船跑跑客,也代相熟的商人跑些散货,就这么在渡口间来回来的跑,在船上聊聊天,听听天南海北的事儿,惬意的很。
不知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船上冒着黑烟还敢往码头里闯,若是起火了,和别的船连着烧起来,就是有三个老丈人都不够他赔的,更不必说要是烧了码头,怕是一家子都要下大狱了。
田老三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往灶上添柴,今天还真是,什么怪事儿都凑一起了。
眼见这浓烟滚滚,似乎是火势大了。
终于是在火舌舔上桅杆之前,船靠岸了,呼啦啦的冲下来一大批人,拖家带口的,号着嗓子喊救命,茶棚不远,声音传到这不太真切,但是还勉强可以听出来在和岸上的人诉说着事情的经过。
夏令端起茶杯,薄唇微启,“船上下来的,一个都不许放走。”
茶棚外站着的小役,听令调转方向,一窝蜂地往岸边冲去,也不管这些船客是不是刚刚死里逃生,总之是面无表情地拦住了众人。
“你们干什么,没看见船着火了吗?”
“快走啊,前面的快走啊!”
“别挤!牵紧了手,儿子,过来点!”
“嘘!别挤了,前面是金鳞卫!”
“不要命了,是金鳞卫!”
一身厂服的金鳞卫比身后的火还吓人,不消一会儿,拥挤的人群就静地像鹌鹑一般,默默的蹲在地上,不敢造次。
万归荑三人躲在人群的中后段,对视了一眼,心下有些发凉,这关怕是难过了。
此时一个黑衣打扮的人快步越过人群,往茶棚方向走去,万归荑心想,这应当就是那两人的上级,如今要去给幕后之人看看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