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在京城从晌午一直绕到了黄昏时分才踩着吉时往镇王府的方向而去。镇王府大门口,官媒呈上一把小巧的金弓及一只绑着红绸的竹箭,“请王爷射轿门。”
萧彻听着周围的起哄声,抬手推开了眼前的金弓竹箭径直走到轿门前弯腰将锦乐直接抱出了花轿。新郎箭射花轿给新娘下马威的传统民间盛行贵族也同样不能免俗,萧彻如今弃箭的举动倒是让围观的宾客们有些诧异,人群中随即响起小声的议论:
“看来镇王对熙和公主的看重要比我们想象的更甚啊!”
“若非看中堂堂镇王怎会愿以以身冲喜?”
“以熙和公主的身子,这冲喜估计也是……”
“嘘慎言!”
郑元谦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看向怀抱锦乐踩着鞭炮声径直进入王府的萧彻,唇边缓缓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镇王府大厅挤挤攘攘站满了前来观礼的宾客,萧太妃端坐在首位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满眼慈爱的看着不远处向自己走来的一对新人,好似真的是一位为孙子大婚而满心欢喜的祖母。
大厅中央,萧彻小心翼翼的将锦乐放下手臂却依然揽在锦乐的腰间。
“开始吧!”萧彻对早已准备好的礼官吩咐道。
捧着扎花红绸一路小跑跟进来气都没喘匀的喜嬷嬷闻言慌忙要上前去扶锦乐却被萧彻抬手隔开,“本王亲自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官的声音悠扬而高亢,满京城的世家权贵就这样亲眼看着萧彻扶着锦乐完成了所有拜礼。随着一声“礼成”的声音响起,萧彻与锦乐联袂而去消失在了众人眼前而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直到喜宴结束萧彻都再没有出现过。
喜宴上,齐远带着赵子航、沐辰以及何翊鸿穿梭于席位之间敬酒招呼宾客。虽然众人都很给面子的喝了四人敬的酒但心中对于萧彻的避而不见还是十分不愉快的,毕竟今日都是来参加镇王府的婚宴的,如今主人家不露面的行为让这些达官贵人们深觉自己受了轻怠。于是乎,很快齐远便被一个年岁相仿的公子给拉住了。
“齐世子,王爷呢?”
齐远看了一眼自己被人拉住的衣袖,抬头堆起一脸笑意,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满厅堂的人都能听见,“公主身边离不得人镇王正陪着,今日就由本世子代为招待诸位贵客,咱们不醉不归!”说着齐远举杯敬向拉着自己的公子。
听齐远如此说在座的众人心中都有了数,熙和公主的身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满京城谁不知道,虽说自古都有冲喜一说但能不能冲的好可是个未知数,如今镇王陪在熙和公主身边也算是情有可原。
这么一想众人对于萧彻不露面的举动倒是释怀了许多,可那公子却依旧拉着齐远不撒手,颇有些依依不饶之势,“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王爷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些,哪有新郎官将满室宾客都晾在一边的道理?”
齐远笑意清减了几分,将举起的酒杯放了下来,甩袖看向面前的这位不过弱冠的男子,可看了半晌也没分辩出这到底是哪个府上出来的愣头青。
“本世子举了这么久的酒杯也未能得兄台赏脸可见兄台是看不上我晋国公府了!”
“不不不,齐大哥误会了!”同席而坐的萧晟连忙起身将那年轻公子往后拉了拉,“表哥只是见大哥久不路面有些好奇才问了一嘴并无他意,齐大哥千万不要误会。”
萧晟一句表哥让齐远微微眯了眼,对于眼前人的身份心中也已了然。萧晟的这位表哥乃是萧太妃的侄孙刘望舒,年岁较之萧彻齐远要虚长两岁,齐远幼年时曾见过几次。不过对于此人齐远心中那是一百八十个不喜,原因自是因为这刘望舒从来都是与萧晟同一个鼻孔出气的。不过齐远也知道萧彻于此也并不在意,谁让刘望舒的父亲与萧晟的母亲乃是嫡亲兄妹呢,毕竟人家才是亲表兄弟。
目光在萧晟和刘望舒身上来回打量了几眼,齐远不咸不淡的客气了一句,“原来是望舒兄啊。”
刘望舒微微抬起下巴,摆出一副兄长的态度对齐远说道:“将满室宾客晾于厅堂可不是待客之道,还是快将王爷唤出来的好!”
齐远勾了勾唇角,一撩衣袍坐在了萧晟刚才做的位置上,慢悠悠的道:“阿彻就在新房,望舒兄大可以去叫,不过若是到时惊扰了公主再惊动了皇上,舒兄可别怪本世子没提醒过你。”
刘望舒被齐远不阴不阳的语气气得心中发堵,作势便要离席去唤人,只不过才刚一动便被萧晟眼疾手快的给拉住了,“齐大哥说得对,公主如今乃非常时期,大哥理应守在公主身边才是。”
刘望舒听萧晟如此说顿时眼竖眉横一脸不悦,萧晟忙轻笑安抚道:“弟弟知道表哥是怕大哥如此轻慢贵客会失了礼数和门风,但想来诸位贵客看在大哥乃是镇王之尊如今又娶了熙和公主的份上也不会心生计较的。”
从萧晟开口齐远便收敛了神色,等到萧晟说完齐远的脸色已经淡如白水了,而一直招呼宾客的赵子航、沐辰,何翊鸿也颇为尴尬的站在了席间皱眉看着萧晟,整个男宾席陷入诡异的尴尬之中。
“呵呵呵呵……”良久,齐远一阵轻笑打破了僵住的局面,“要说今日的贵客那自然要数五位王爷的身份最为尊贵。”说着齐远看向首席的肃王,“肃王殿下,要不咱们还是将阿彻唤出来吧!”
本着看戏心理的肃王没想到齐远会突然将皮球踢给自己,而遇事先推责任的习惯又让肃王不假思索的将包袱甩给了身侧的庄王,“二皇弟觉得呢?”
“一切皇兄做主便是。”
庄王的恭敬让肃王心中忍不住咒骂:争权夺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老实!
包袱甩不掉肃王只能不情愿的接着,谁让他皇长子、锦乐大舅舅的身份摆在那呢。
“熙和的身子一直都是父皇的牵挂。”肃王一句话摆出了态度,厅堂中的其他人自然也是顺势下坡纷纷附和。
刘望舒见局势倒向萧彻心有不甘还欲再言却见萧晟对自己摇头只能冷哼一声坐了下来。
齐远讽刺的盯着萧晟和刘望舒看了一会儿才淡淡别开眼,起身继续招呼宾客去了。
男宾席这边搅起的风波很快便传到了萧太妃耳中,抬手挥退传信的婢女萧太妃神色不见一点波澜。
安国公府世子夫人见此笑问道:“太妃娘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太妃微微一笑,“世子夫人多虑了,大喜之日能有什么事?”
安国公世子夫人掩帕道:“太妃说的是,这大喜之日自然都是喜事。”
“这要说喜恐怕镇王府还真是要喜事不断了呢。”威远侯世子夫人从旁拾话道。
席间一位夫人问道:“世子夫人此话怎讲?”
威远侯世子夫人抿唇一笑,目光看向主席,“镇王与熙和公主完婚之后,想必这二公子的婚事也就快了。”
这么一说席间女眷倒是纷纷点头,两国联姻之事早已敲定,皇上当初将婚期定在四月之后却一拖再拖其中含义大家也能猜出个八九分,如今镇王与熙和公主大婚,那萧晟与文茵公主的婚事自然是要提上日程的。
“要说还是太妃最有福气,三个孙媳不是公主就是郡主,这可是历朝历代都难有的事啊。”安国公世子夫人状似不经意的感叹却瞬间引发了其她夫人小姐的共鸣:
“如此荣耀确实是自我朝开国起的头一份!”
“这大周也就只有镇王府这样的门第才能受得起这份荣耀了。”
“今日镇王迎亲满京城撒了整整一天的喜钱,惹得京城百姓争相高呼恭喜,这般万民迎亲的阵仗当真是羡煞旁人!”
听有人提到钱在座的官眷们顿时更激动了,但她们激动的不是萧彻今天撒出去了多少而是锦乐带进来了多少。
“虽然知道熙和公主的嫁妆必然丰厚可竟没想到居然会丰厚至此!那可真正是十里红妆啊!”
“十里红妆?恐怕都不止吧!你没听说吗,那门口唱礼单的礼官都唤了三个!”
听人这般说,有那不知何故的问道:“为何换了三个?”
“陪嫁太多礼官嗓子喊哑了都唱不完礼单自是要换人接着唱了。”
“天,皇上莫不是将整个皇宫都给熙和公主陪嫁过来了吧!”
“整个皇宫不至于,但皇上的私库怕是出了不少啊!而且这熙和公主的嫁妆可不光只有皇上准备的,听说护国公府将当年大公主下嫁时带去的嫁妆也全都给了熙和公主,除此之外又备了整整两百五十六台嫁妆。”
随着对锦乐嫁妆讨论的越来越深入,席间杯盏竹筷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抽气声倒是一声比一声高,此时锦乐在众人的心中那简直就是座金山。原本还对萧彻为锦乐冲喜而感到可惜的贵妇们此时也不可惜了,有那心思不正的甚至已经开始想着在锦乐死后该怎么样将自家姑娘嫁进镇王府给萧彻当继妃了!
首席上,萧太妃与恭亲王妃神色不变的听着厅内的议论,但紧接着安国公世子夫人的一句话却让俩人同时色变,“呵呵……熙和公主这如高山一般的嫁妆摆在那,这后进府的文茵公主与明慧县主怕是要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了主席上的恭亲王妃。文茵公主乃是和亲公主又出自异族,对中原的风俗礼节本就不甚在意,可明慧县主不同。下嫁之因本就不光彩还只是个平妻,原本恭亲王府还可以在嫁妆上撑一撑场面找回点面子但如今有熙和公主那多的不讲理的嫁妆摆在前面,恭亲王府想在嫁妆上做文章怕是不成了。而且同为皇室贵女又同嫁一府成了妯娌,嫁妆悬殊太多这日后相处恐怕也会多生间隙。
不得不说这些勋贵夫人们真是想太多了,嫁妆悬殊太大导致妯娌不睦的事情在深宅大院中是很常见,但她们实在是不太了解锦乐、文茵和明慧,这三个女子可没有一个将心思放在嫁妆上的。
“嫁妆乃是父母之爱,本就是给女儿家傍身用的,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又岂会在乎姑娘的那点随身之物。本妃想就算太妃的孙媳分文不带的进府,太妃也不会让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恭亲王妃说着,看向了萧太妃。
萧太妃点头,目光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安国公世子夫人,“我镇王府再不济,孙媳妇还是养得起的。”
说罢,萧太妃便举杯遥敬众人,女眷席重新恢复热闹氛围。
不管外面的人心起伏,今晚众人口中的话题人物萧彻与锦乐此时正在新房中惬意的互相投食。
“你真的不出去转一圈敬几杯酒?”锦乐问萧彻道。
萧彻夹了个水晶汤包放在锦乐碗中,“有阿远在,无妨。”
“白天帮你闯关晚上还得替你挡酒,怎么看你这个主角都有些过分啊!”说着锦乐挑眉看着萧彻,“齐远可是知道实情的,你就这么将他给推出去就不怕人家撂挑子?”
“不会。”
“这么肯定?”
萧彻点头,“心中有所求,自当尽力而为。”
“有所求?”锦乐瞬间抓住了萧彻话中的关键。
“嗯。”萧彻含笑应了声却并未说明,这让锦乐着实有些心痒,接着追问道:“他求你什么?”
萧彻不答,只不停的往锦乐碗中夹菜,“先吃饭。”
锦乐看了眼面前堆成小山的碗,按住了萧彻为自己夹菜的手,“你是把我当猪喂吗?”
萧彻微愣了一下,轻笑着放下了筷子,目光盈盈的看向锦乐,眼中是满到快要溢出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