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并未就此事刁难刘家,只是让我父亲推着自行车出山来接我母亲。
夏末的天气还有些闷热,父亲请了一天假,特意起了个大早出门。
中午在丈母娘家吃了顿饺子,晚上天黑之前终于赶回了家。
父亲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很沉默,一如他“小哑巴”的外号那般。
他精心伺候母亲的小月子,并于这一年年末时,让母亲再次怀孕。
兔年新年过后,母亲检查出已有孕在身。
父亲认为,在安胎这件事上,没有人值得信任。
加之母亲两次流产之后,身体大不如前,经由县医院诊断,居然患上了过敏性支气管哮喘。
所以,父亲固执地要求母亲,一定要在自己家里安胎。
必须要由他亲自帮自己的妻子安胎。
奶奶得知消息之后,特意写了个安胎的方子叫人送来。
好在县医院条件虽然艰苦,中医科却仍然完好,可以抓药。
这一次,是母亲第一次知道奶奶识字,还会写一首漂亮的小楷书。
只不过,工人家庭出身的她,并不清楚这个楷书的价值。
她心目中最好看的字体,还是矿上清华大学毕业的技术员,在笔记本上写得瘦金体行书。
在自家安胎,每天除了吃就睡,生活过得不要太安逸。
这使得曾经体重一百出头的大姑娘,迅速增肥为体重接近二百的妊娠肥胖患者。
但这个情况,却被县医院诊断为正常情况。
在母亲怀孕的过程中,有两件特别高兴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在他怀孕快七个月的时候,我的二姨生了个儿子,就是我的表哥。
第二件事是,在他怀孕快八个月时,五星厂正式开始军转民搬迁。
用我爷爷的话说就是,“去海津,去造自行车。”
母亲挺着大肚子参与了工厂的搬迁,在离开山里的大巴车上,邻座的妇女一本正经地向她科普。
“大妹子,我跟你说,怀孕这种事,就怕早产。
刚怀上早产,那叫流产:
坐胎了早产,那叫死产。
死产这事可邪性,有句老话叫七活八不活。
我看你这肚子最少八个月,万一这路上一颠簸,大人遭罪还好说,孩子生下来要是个死胎可咋整……”
母亲一路惴惴不安地坐车离开了被她们称呼为“山沟里”的三线厂旧址,来到了海津市。
这里作为当时的三大直辖市之一,明显有更加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三线厂的职工们建设。
不过,心中不安的母亲并没有心情浏览大城市的精神风貌,她耿耿于怀那句“七活八不活”,仔细在心中计算着自己怀孕的日子。
对于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的母亲,在等待分房的家属院里面,不止一次向其他大着肚子等待分房的孕妇吐槽过这个经历。
还特意拜托人帮忙打听过,那个在车上遇见的妇女是谁家的媳妇。
也不知道是记忆偏差,还是对方也觉得当日的话说得有些过分,故意躲了起来,母亲一直没有找到那个人。
随后,母亲的精力便多半被牵扯在分房抓阄的事情上无暇他顾,也就渐渐放弃了追寻那个人的念头。
接连两次分房都没有我家之后,母亲把心思动到了我的爷爷身上。
此时的爷爷已经被分到北郊的一处地方,按照“县团级”标准落实了离休待遇。
换句话来说,他虽然只有花甲之年,却因为为后辈“让路”,落实了比较高的待遇。
这也就意味着,他在位置上时,没有为家里谋福利,现在就算想犯错误,也没有机会了。
万幸,厂子里后来为我家建设的家属楼,就在一家医院的边上。
这让母亲和我在看病这件事情上,都方便了很多。
后来的岁月中,这家医院为我和母亲解决了很多大麻烦。
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刻,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我的顺利出生,提供了保驾护航的功能。
只是,我的母亲却不这么认为。
她坚定的认为,进城的那天,她怀孕还不足三十二周。
一定是不到八个月,才没有被那个多嘴多舌的女人诅咒成功。
但我对这些印象很浅,那时的我还不能清楚的认知世界,就更别提记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唯一有印象的事情,或许就是母亲孕育我的周期特别漫长,其中还有两次粉身碎骨的恐怖体验。
当然,这份体验也与记忆一般,显得十分模糊不清,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我想我应该是记错了,毕竟,谁能拥有自己出生之前的记忆呢?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