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人间杵在纪钟谙身旁,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而憋得耳根发烫。
纪钟谙同样陷入尴尬,又是瞥楼层数又是摸手机看时间,鼻尖好像还被一缕道不上名的香味缠住,直牵扯着他往源处扭头。
目光游离之隙,纪钟谙垂眸,撞见一小孩正躲在许人间身侧偷瞄他,被发现后,像受惊的小兽般立时藏住脸。
倒不如说是害怕,纪钟谙能感觉到。
“你呢?”
许人间肩膀一跳:“我……什么?”
纪钟谙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身边的小孩们。
“啊……”许人间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温柔地摸了摸身边小女孩的头,“我在这边开了个兴趣班,教小提琴的。”
“刚才那层楼就是。”
纪钟谙听许人间讲话的时间里,只盯着她的长睫发愣。没一会儿,电梯门在提示音中打开。
几个小孩拥出门口,许人间跟上去,纪钟谙也慢腾腾走出。
“挺晚了。”许人间看了眼腕表,又望纪钟谙,“你去吃饭么?”
“不,待会儿还有事。”纪钟谙说着,敛颚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夹。
许人间抿唇,略显失落。
还以为能有机会一起吃顿饭。
忽又想到什么,她伸手在帆布袋里翻找着什么。
纪钟谙自知处境尴尬,装着忙碌的样子瞎翻纸张,斟酌许久,还是觉得离开为宜。
刚想打招呼离开,他偏过头却迎上许人间递来东西的手。
“忙的话,吃这个垫垫肚子吧。”许人间语气很轻,话里夹杂着几分探询的意味。
擅作主张的是她,害怕被拒的也是她。
本以为换来的会是客套的拒绝,没想到纪钟谙竟面不改色地接过了她手里的面包。
“嗯,谢了。”
对方的坦然接受反倒让许人间有些不自在,收回的手不自觉地捏紧提袋。
纪钟谙又看手机:“先走一步。”
“好,再……”
许人间下意识脱口的话顿住。
他俩,好像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告别的话收住,她最后也只轻轻挥了挥手。
纪钟谙淡淡颔首,转身离去。
云层像是阴霾,灰蒙蒙地叠了一团又一团,生怕漏出哪怕一缕白日的光。
纪钟谙也被一团名为别扭的雾掩住了心脏,任凭心潮起伏又宁息,透不进半点奢望的光亮。
-
一家房地产公司外,纪钟谙注视着玻璃门内的大厅,迟迟没挪脚。
这里是潘新竹最先托人帮他找的地方,可纪钟谙刚开始压根没把这儿纳入考虑范畴,如今也成了他不得不尝试去敲的大门。
“应聘呐?”
纪钟谙漫不经心斜眼看去,一杵着扫帚的保洁大爷停在他身侧。
“嗯。”纪钟谙不打算过多理会,抬脚往里走。
“这个点儿估计你去别人也懒得搭理你。”
纪钟谙莫名其妙,回头:“您在这儿工作?”
大爷却忽略他的问题:“干嘛不早点来?”
“有别的事儿。”
大爷嗤笑:“合着逛菜场呢?对你心意就一马当先,不对你心意就爱搭不理?”
被拆穿心思的纪钟谙莫名不爽。
“为什么来这儿找工作?觉着赚钱?”
纪钟谙敷衍道:“昂。”
“听你这口音不像本地人,外地回来的?”大爷点上一支烟,咬在嘴边,瞟了眼纪钟谙手里的文件夹。
纪钟谙沉默看他。
“有条件干嘛不留在外边儿闯?”
纪钟谙略略皱眉:“有点私事。”
“既然有事还急着找工作?”
“处理了。”
听罢,大爷吐出混浊的烟,脸上的皱纹勾勒出笑意。
“你确定?”
一句疑问,让纪钟谙愣怔住。
他原本是回来干什么的?
与此同时,纪年躬身背对他的身影也浮现眼前。
大爷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笑着又摸出烟盒:“这不是还有没处理完的事儿么。”
纪钟谙看着大爷递来的烟平静道:“不抽,谢谢。”
那大爷稍稍扬眉,提着扫帚悠悠地走了。
纪钟谙回头望了望公司大门,只觉一种难以名状的矛盾感在心里滋生,积成小小的一团,堵住心房。
滞留良久,也终于移步离开。
-
车在路上开到一半,纪钟谙突然想起纪年让他买菜的事,调转车头往就近的城南市场跑。
到市场时,小贩们还未全部散去,纪钟谙挑拣了几样菜,拎着袋子慢条斯理地往停车场走。
不远处有吆喝卖冰粉的声音,他循声望去,便见一群小孩子正簇拥着卖冰粉的小贩的推车,争相递上手里的纸币。
纪钟谙心下还正在想这不算热的天气里怎么就开始卖冰粉了,忽又忆起自己小时候时常望着冰粉小摊眼馋,但却从不敢掏出零花钱买。
没别的原因,只是曾听小学同学的奶奶牢骚过,甜腻的冰粉是小姑娘家才吃的零嘴。
纪钟谙到现在都没想通为什么自己那会儿人没多大点儿,面子倒撑得挺大。
但后来,也是在城南的这座自由市场,纪年领着他买了童年里第一碗冰粉,放在他掌心的那一刻,在纪钟谙眼里,纪年的头发似乎永远不会花白。
“想吃就买,眼珠子都要飞过去了。”
想到纪年的话,纪钟谙莫名觉得好笑,脚下却不自觉往小摊方向走。
冰粉摊前,一妇女正在孩子们的催促声中忙得热火朝天,余光中瞄见来人,下意识脱口:“也来一碗冰粉吗……”
疑问语气还没收尾,妇人发现推车边闹腾的孩子们都闭了嘴,于是抬眼,却见众人齐刷刷地盯着刚出现不久的高大男人。
妇人对上纪钟谙毫无波澜的双眼,尽量扯开笑脸:“……帅哥也吃?”
纪钟谙虽不解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点头。
冰粉制作的时间并不久,但妇人头一次被这静得出奇的氛围弄得人心惶惶。
“帅哥要什么糖水?”
“?”
纪钟谙顺着妇人的手看去,一整排的瓶瓶罐罐上的标签五花八门。
他眉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