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七刻，清晨的曙光才从地平线上露出一丝辉晕，天空边泛起鱼肚白。

经由一夜的宵禁，坊市门都还闭锁未开。尚书左仆射卫宅门口已停好一匹骢马，并有五六个仆役在打点行装。

有唐一朝，分立东、西二都。得因于粮食丰欠、气候变化、统治者游兴等诸多因素，唐朝的皇帝时常喜欢将整个京都的政治班子搬往洛阳办公，而这一住往往便是大半年。

自圣人上次宣布要东迁后，已经过去了五个月。朝廷陆续安排好一切留守事务，而要随行的王公百官们也纷纷置备妥当，时间终于来到动身之日。

卫仆射身着公服出发，长女七雁已出阁，长子青律又在国子监受学不得假，只有二女儿七妍和小女儿七窈早早起来相送。

两姊妹是匆匆起来的，都还未来得及梳洗，衣服最外面也只披了一件单衣。

卫仆射嘱咐次女道：“我不在家中，凡事你要看仔细些。你阿娘又是不管事的，若是遇着事你就自己全盘拿主意，每隔半月托人寄封家书来便可，为父相信你的决断。”

“孩儿谨记。”

卫七窈尚未脱离睡意，被花犁抱在手中，懵懵懂懂的，这时伸手出来，拉了拉父亲的衣袖，“耶耶什么时候回来？”

卫仆射想了想：“耶耶也不清楚，要看圣人的意思。”

卫七窈翘起嘴，有些不高兴，卫仆射又道，“等耶耶此番回来，给你带洛中的酥酪可好？”

七窈闻言一喜，整个人都精神起来：“那窈窈还要吃樱桃，吃大谷梨，要蒸着吃！”

卫仆射连连应下：“好好好，耶耶一定给你多带些回来。”

说笑间，卫仆射又往门内张望，似乎有意在等谁。卫七妍知道他的心思，解释道，“父亲不必等了，母亲昨夜通宵为父亲诵经祈福，这会儿应当还睡着呢。”

“是呀……也是。”卫仆射呢喃，正欲起身，便看到安夫人身边的邹婆急匆匆跑出来。

“阿郎且慢，阿郎且慢！这是夫人去青龙寺亲手抄写的《观音经》，阿郎带在身上，路上可消灾化难。”

邹婆将一份经卷奉到卫仆射手中，卫仆射展开，看着那娟丽俊秀的字迹，喜不自胜，“有劳她费心了，我会好好收着的。”

卫七妍也忍不住微笑：“父亲，时候不早了，可以动身了。”

卫仆射点点头，最后拍了拍七妍的肩膀，又摸了摸七窈的脸颊，踩着镫子上马。

寅时的钟声正好响起，告示着全城坊市的大门开启，新的一日也开始了。

卫家两姊妹望着卫仆射主仆队伍，在浩浩钟声的余波中渐行渐远，终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