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妇人脸色有些愠怒,愤怒的背后是哀伤。
妇人穿着水红色的云锦,云锦上绣着繁复的花样,雍容华贵,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多年。
而在今天却显现出一些狼狈的模样。
风青寒依旧是瑞纳第一次见到的样子,脸上没其她神情,不过身体骗不了人,她与身旁的妇人挨得很近,这是一个彰显亲密的距离。
瑞纳估计,那是风青寒的母亲。
瑞纳想不起自己母亲的样子了,那个可怜的妇人在为那个男国王生下了七个孩子后,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王宫殿内,甚至没有一幅属于她的画像,她只能在镜子里窥见母亲的样子。
正厅还三三两两聚着宾客,穿着红袍的新郎官正觥筹交错,面露得意,男宾客们也说着吉祥的恭维话。
妇人拉着女儿在后院站了很久,目光一动不动凝视着前厅。佣人抱着一个两三岁左右的男孩过来,妇人瞥了一眼,却没什么逗弄的心思。
这座宅院里,前面是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后边却是死一样的沉默,落针可闻。
所有人下人都知道妇人心情不好,一家主母被当家人下了面子,竟然重新做起了新郎。
向寻雁终究是跌坐在椅子上,椅子是一把黄花梨木制作的透雕背版圈椅,十年前她的丈夫严卓诚、现在的新郎官亲手为她打造的椅子。
那时候的新郎官,新科状元,正是春风得意,风华正茂,世家贵族的小姐们争相献着殷勤,哪曾想最后得手的是尚书府大小姐。
二人成婚后,那段佳人才子的故事才渐渐被大家熟知。
向寻雁幼年时与姥姥住在乡野僻静之处,老人家年龄大的,喜欢安静,但又不想着一个人,就带着最喜欢的小辈在一处家族的庄子上住着。
往来间除了下人贴心照料,平日并无烦心。
向寻雁在庄子上住的几年,养成了一股野性,姥姥并不管她,她看着孙辈活泼好动很是开心。
也就是在那几年,向寻雁结识了严卓诚。严卓诚一家被贬为庶民,不过留了后代可以科考为官的路。
向寻雁在书塾上学时见到了这位家世贫苦却又自强向上的小男孩,她的视线很容易被吸引了。书塾里其余的人都是农人家里千娇百宠的男儿,唯有严卓诚性情谦和、待人以礼。
向寻雁只是不愿待在家里学堂认字,央着姥姥把她送进书塾里,那老夫子气得吹鼻子瞪眼,终究反抗不过强权,接了这位女学生。但是他平日上课时对向寻雁眼不见为净,似乎看一眼都是对孔夫子的背叛。
她对此无所谓,要是有所谓就不会来了,长辈放任养成的野性难驯,最爱做出些反叛的事情。而她背后的长辈又是一副看戏的状态,实在是气得这里识几个字就自诩读书人的男人有苦说不出。
他们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冒犯他们的人还是自己最瞧不起的女人,但这个女人又是官宦之家,他们得要上赶着才能摇尾乞怜得到人家指缝间露出了一点肉腥。
谁说读书人不为五斗米折腰,别骗人了,都要饿死了,哪管那么多。
向寻雁自小就知悉这一套权力体系,也能熟练使用,只不过都是有选择的,如若是在尚书府,她依旧要听从父兄的吩咐与安排。
只是她现在在姥姥身边,离大家族里的勾心斗角很远,她可以在这个小地方以权压人。
那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向寻雁觉得那时才是最好的时候,严卓诚被她牢牢握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