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泠收下钱后便要走，这时一只手抓住了鹤泠的衣摆。
这个小少年看上去和她如今的年岁差不多大，衣着并不比她好，衣服看起来已经洗过很多遍了。
鹤泠停下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小少年。
他们这会儿应该是平视，小少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低下头，缓缓吐出一句，“多谢。”
本来鹤泠是没什么心思关注他的，不过没想到这个小孩会给她道歉。
她不由得回忆起他的每一个神态细节。
随后她得出一个结论，“你缺钱？”
小少年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但转念一想这也不难知道。
于是他承认道：“我想给阿婆治病......”
鹤泠盯着她，试图想从他的表情上寻一些想要欺骗的影子，但小少年的神色诚恳，焦急与忧虑是藏不住的。
她又问，“你需要钱给你的阿婆治病，所以你就来赌场碰运气？”
小少年点点头，“我别无他法了。”
“那你可知方才与你我对赌的人出了老千？”
听到这句话后小少年是真的震惊了，他瞪圆了眼睛看向鹤泠，随即摇头，“我若是知晓他出千，怎会与他对赌？”
只不过是看他给的多罢了。
鹤泠很快便发现一点不对劲，那出千的人看上去也不是第一天来金瓦栏，如果一直赢的话，难道不会引起重点关注吗？要说凡人看不出修士的手段所以找不到出千的证据，那金瓦栏就甘愿一直给他钱？
“前几局你没看吗？他应该是一直赢的。”
小少年再次摇摇头，“没看，我刚路过就听到了那人说赢了就可以得到他今日带来的钱。”
所以你就心动了是吗？
其实鹤泠也心动了。
“还有一点我要问你，”她回忆了一下，询问道：“输了后，你好像并没有很难以接受，反倒......有一种认命的感觉？”
小少年听见她这样说，一刹那有些慌神，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慢慢道：“我从小便是这样，母亲因我难产而死，父亲将我抛弃后我便被一个好心的婆婆捡回村去抚养。”
“待我稍长些，村里的孩子便嘲笑我克死母亲逼走父亲，骂我......是个灾星。”
“后来，我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可是他失足溺死了，再也没有人愿意靠近我。而我溺死的朋友的家人便联合起全村的人要将我赶出去，阿婆护着我，也因此受了伤。我带着阿婆来到烟城，这是最近的城池，阿婆本就年老多病，又受了伤，我想替她寻个大夫，奈何身无分文。”
“所以我就来了这里，只是想赌一把，输了也好，若我真如他们所说是个灾星，这样就不会再祸害到阿婆了，或许没有我，她才能好起来吧。”
鹤泠听完他的肺腑之言，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这经历看着怎么有点像上神下凡历劫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少年似乎有点疑惑，他本以为眼前之人也会像那些人一样，叫骂、侮辱、恐惧。
“我叫司马缙。”
鹤泠：......
嘶——
不成吧？怎的在一个小小的烟城里遇到这么多熟人呢？
司马缙，万天宗清虚真人的首徒，以一身高超的刀法闻名，若是鹤泠没死的话，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会与他交手。
他与鹤泠一样，都是修真界中极具潜力的种子选手，之前他们也见过，不过是那种一见面就打的见过。
一个剑修一个刀修，碰撞在一起擦出来的火花都是充满战意的。
鹤泠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对司马缙的了解就仅剩下，是个男的，是个很好的对手，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还是个帅哥。
当然这不是她说的，她从来没有刻意去观察过他的容貌，这些都是听望玄宫的师姐妹们说的。
不过他竟然在烟城也有一段经历？从前倒是没听他说过。
不对，这种事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是她知道的啊。
若是按照他前世的人生轨迹来看，他的阿婆应该活不成了，后来他会被清虚真人收为徒弟，然后在三宗联比中名声大躁。
不过鹤泠还是觉得很无语，昔日的对手，竟然已经沦落到来赌场里赌博输了要把自己交出去了吗？
若是自己没有帮他这一把的话，莫非......
见鹤泠一副古怪的神情，司马缙挠挠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闭嘴了。
他想，他肯定是怕自己了吧。
鹤泠回过神来，从兜中掏出两块银锭，停顿了一会儿，又从兜里掏了一块，一共三块，全部都递给了司马缙。
在司马缙惊愕的目光下，鹤泠飞速说道：“这些给你，快去救你的阿婆，你我就此别过。”
说着便没影似地跑走了。
剩下一个司马缙在原地拿着三个沉甸甸的银锭，愣愣地望着鹤泠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不会出现意外的吗？”
偏僻的巷子中，一个男人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回荡着。
若是鹤泠在此，必然会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方才在金瓦栏里赌输的富家公子哥。
他的面前还有一个人，此时正靠在墙上，月光找不出他此刻的神色。
那个人漫不经心地开口，“刚刚赢你的人是个修士。”
“修士？！”苏公子惊讶道。
靠墙上那人嗤笑一声，“你怕什么，我看过他修为了，不过一个炼气一重罢了，跟凡人没甚区别。”
“那...”苏公子稍微冷静下来，“你是怕他发现所以没施法的？”
“怎么可能，”那人突然满脸肃容，“一个炼气，是怎么破我的幻术的？”
他自己也想不通。
随即又不想了，伸出手道：“输了可不能怪我，今日的钱呢？”
苏公子心想：这怎么不怪你？！
“没有，今天赔光了。”
那人也拿他没办法，毕竟当时他们是以对半分赌赢的钱达成合作的。
他揉了揉脑袋，脑中闪过那个炼气小子，颇为气恼。
“坏人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