淜州位于中阳国西南，民风淳朴，气候温热，多水果，产果酒，上好的果酒，每年要往京城送去五大马车。

下人里有人曾经传谣说栗冰是克死自己母亲的灾星，说她是巳时初生人主克母。

这件事最后导致栗高下场，杖杀了流言的源头，一个曾经受恩于王妃的一个菜房老头，林姨娘甚至为此和栗高大吵一架，说府上见血，这般罪业会扰了王妃的在天之灵。自从林千榕去世之后，林姨娘接下了她的衣钵，主管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务，上至府上银钱用度，下至每日果蔬鱼肉采购，事无巨细，样样费心。更要命的是，林姨娘这个人认理不认人，好几次都强硬顶着栗高，双方常常针尖对麦芒，可最后都是栗高退让一步，从无林姨娘忍气吞声一说。

这件事最后，栗高请了万佛寺的平端法师上门镇灵，并厚葬了老头的尸身，这件事才在林姨娘那边平息下去。

但这一切都只是大人之间的亡羊补牢的默契罢了。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了伤害的发生，却又因为总总的牵绊导致问题处理得拖泥带水。

这件事后栗冰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喜欢与人交谈，即便是在平时甚是亲昵的林姨娘面前，栗冰也是变得不苟言笑，她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那生母的祠堂，也是再也没去过。

此次栗冰时隔多年再次归来，栗范便主动与她说了此事，出乎栗范的意料，一向不愿意谈及母亲相关话题的栗冰，竟然一下子就同意了。

栗范心里暗暗欢喜，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只是把门推开时，栗范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娘一定很想你。”

栗冰没有说话，眼角却闪出了一点水花。

兄妹两人并行进入西祠，刚一抬头就院子里看见栗高双眼无神地从念堂里走出来。两伙人抬头就打了个照面。显然有些惊讶自己小女儿竟然出现在这，他撇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栗范嘴角挂笑，点头示意。两人心有灵犀。

栗高用拳抵在唇前轻咳一声，望着栗冰说了句“来了?”

栗冰恭敬地行李“来了，父亲，女儿过往不懂事，今天特意来向母亲请罪。”

老王爷的心一下子便像被最锋利的刀刃割过一般，紧皱一下，眼泪也差点要从眼眶里夺眶而出。但毕竟是见识过风雨的人，呼吸之间便稳住自己的情绪。

“都是一家人，不存在请罪一说，你自幼离家学武，也定是充满了诸多不易，她在天之灵，不会在意这些，今天你来了，便多陪陪她，多说些话，这么多年了她一定很想你。”

说完便缓缓从两个孩子身边走过，轻轻拍了拍栗范的肩，又抬手想去摸栗冰的头，栗冰无意识地躲了一下。

栗高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衣袖，神色里闪过一丝悲伤，不再回头，离开了祠堂。

栗范看着眼前的场景，知道妹妹从小离家，她在六道阁学剑的时候，与家里的书信也只和他这个哥哥在写，相比之下，和父亲的关系难免有些生分，就是妹妹前些日子刚刚回府，在自己的院子与她时隔多年相见，两个人也是硬是在门口夹生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来请进屋来，两人坐下细聊叙旧，关系与记忆才慢慢活络起来。虽都是一家血脉，但敌不过时间荏苒，这是人之常情，所有感情都是需要时间细水长流，慢慢培养的。

念堂周围栽种着王妃生前最爱的花草，红檐青瓦，屋檐突出一丈有余，其下立着 8根汉白玉做柱，檐下一块金边黑底的匾额，上书“念堂”二字，也是栗高的墨宝。

走进前厅，厅堂中竖着一块山水屏风。兄妹二人从两侧进入，走过五步的小院，才到祠堂的中心。

堂里飘着还未散去的油火味道，因为远离了人居住的区域，所以堂内显得安静平和，一张金丝楠木的供桌，上面的平碟里摆满了时鲜的水果，水果之中还扎眼地放着一个馒头，让人有些琢磨不透。桌子正中间摆着一个四足的纯金瑞兽香斗，里面插着的秋檀香还未燃尽。

望进去，墙上挂着盘金蜀绣的帘子，帘下是一幅画像，画像里貌美的女子，长发及腰，撑伞侧立于一片小舟之上，舟下是碧波千里。

“母亲，我和妹妹来看你了。”栗范跪下行礼，栗冰跟着照做。

礼成，栗范起身，对着栗冰说道“今天你与母亲多呆一些时间，我去堂外等你。”

今天是自己妹妹的主场，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还是早些腾让出场地给自己的妹妹。

栗范坐在堂外的汉白玉石柱下，琢磨着怀里黑白经里记录的棋局，心里同时也在惦记着堂里的妹妹，一心二用，便看不下需要十全心意的棋经，摇摇头便把棋经揣进怀里，又绕着西祠走了一圈，约莫过了两柱香时间，栗范看见栗冰从堂里走了出来。神色由之前的紧绷拘谨已然变得轻松自然，栗范知道，妹妹已经把心中的包袱已经放了下来。

栗冰抬头望了一眼栗范，嘴角挂笑，轻轻喊了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