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没多久朝廷下令诛杀中常侍管霸和苏康,而且数月之后又以“八俊”之一的朱寓为司隶校尉,同是“八俊”的刘祐为河南尹,虞祁为洛阳令,似乎将有下一步行动。
此时洛阳青楼之中,以往多是张邈邀请他人赴宴,今日竟是袁绍设宴款待张邈以及许攸和曹操几人。袁绍日常都是大大方方地在家宴请宾客,如他名义上的父亲袁成一般,虽偶尔也有出入青楼,但都是盛情难却之下,所以这次显得格外稀奇。然而宴席上的情景更耐人寻味,平日里转瞬活络起来的场景烟消云散,众人看似兴致不高,连房间内的琴声都有一丝萧瑟。
曹操见话痨的许攸不言语,也不推杯换盏活跃气氛,顿时察觉到情况不对,直接向身边一脸愁容的张邈询问,“张兄,不知发生何事了?”
未等张邈应答,许攸急不可耐地插嘴,“曹贤弟,出这么大事你不知道,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许攸终归沉不住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言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气急败坏。
自从夏侯惇出狱后,曹邵回到自己身边,曹操确实一心只读圣贤书,毕竟在他眼中如今的一切可以说都是课业成绩换来的。只是他此刻看到一向谈笑风生的袁绍寂静无声,而平时大大咧咧的张邈却把玩着小小的酒杯,仍是一副纠结愁苦的模样,立即警醒此事非同小可。曹操始终是太学高材生,即使专心学习,在师长处或多或少也能知晓一些时事,结合起来大致明白到底是为何。
“如今有陈太傅和窦大将军辅政,所任用的也大多是名士,能出什么大事?”曹操心中虽有一定猜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发问。
曹操如今年岁才十五不到,根本不可能也没必要牵扯太多朝堂之上的事情,不过新任司隶校尉和河南尹、洛阳令一事倒是知晓,毕竟其父是前任司隶校尉。在不动用兵权的情况下,掌握司隶校尉和河南尹、洛阳令就等于是控制了整个洛阳,如此陈太傅和窦大将军不太可能出现变故。
袁绍此时意味深长地凝视曹操一眼,恢复他以往的气度开口解释,“不久前窦大将军奏免黄门令魏彪,换上自己的心腹,后移送长乐尚书郑飒至北门狱,意图一并除去中常侍曹节和王甫,将竖阉一网打尽。”他所说的都是昭告天下的要事,而黄门令主管宫中宦官,长乐尚书则是司职给太后递奏章,都由宦官担任。
“本来一切都还好。”张邈终于忍受不住,前所未有地慌忙打断,“可是……,今日听闻天子诏令大将军府,窦武非但不应诏还杀死传诏的使者,并集结军队突入宫门,稍前有人看见陈蕃带领数十人众持械从承明门入宫,当下却是没有丝毫消息。”说完张邈不经意地叹息一声,假使事情顺利的话不该如此大张旗鼓,更不会音讯全无。
张邈数年来常接济贫困,甚至是倾囊相授,不论是在青楼,还是太学都是有求必应,所以在士族中名望骤涨,也被评为“八厨”之一,意为能以财救人。不过当时万众仰望的名声,如今反而成为他前途的枷锁,一旦“三君”倒台,党人势必又会被追究,到时“八厨”也脱不了干系。众人知晓其中利害,明白张邈其实和党人并无过多联系,但目前实际情况如此,即使三公九卿都无法斡旋其中,更别说几人仅是狐假虎威的士族子弟而已,只能尽力安慰一二。
宽慰过后不见张邈愁眉舒展,曹操唯有接着提问,试着找寻出路,“有两位大贤辅佐,当今临朝的太后又是窦大将军之女,怎么至如此境地?不就是除掉几个宦官吗?”
袁绍意识到曹操的立场,才直截了当地说明,“终究不过是二十岁的女子,桓帝后宫宠信颇多,太后临朝便除去了其中最得宠的田圣,原想将其余一并解决,但被管霸和苏康阻拦。”袁绍就此打住不再言语,然而众人心中都有遐想,似乎此前诛杀中常侍管霸和苏康另有缘由。
无论如何再细究过去也于事无补,唯一肯定的是太后和党人之间并不齐心,知晓眼前局面以后,张邈灵光一现突然出声,“给我消息那人说去大将军府传诏的使者貌似是郑飒,我当时原以为他关押在北门狱不太可能,如今看来……。”
要真如此,情势对党人愈发不利,事后不仅仅是又一次党锢之祸,损害的更是所有士族的利益,也将是全部士族子弟的利益。因此一时之间众人都沉默不语,往日来青楼饮酒作乐,谈论的都是坊间趣事或者天下大事,借此嬉笑怒骂和高谈阔论,岂知今日气氛竟凝重至此。
“为今之计唯有走为上策。”许攸思维活络说完便闭口不言,现在一走后果不堪设想,不论最终如何张家都不好收场,该怎么走也是很大的问题。
“诸位难道只求自保吗?”一直如影随形的萧瑟琴音戛然而止,以往琴师所在的别室里出来一气质非凡的儒生,令人一时乍舌。
袁绍急忙上前介绍,“这位是陈太傅府中何颙何兄,字伯求。”
众人恍然大悟立马也松了口气,其人在太学颇有名气,随即互相行礼问好。
此时何颙流露出悲伤的表情,怆然讲道,“陈太傅应该已被抓捕,想来窦大将军是凶多吉少。”
闻言令大家心中一震,本来万无一失的局面何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