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估计这庄厚德平时与那袁楚才的关系也不怎么样,所以庄厚德巴不得看上一场好戏。哪像他秦时月一样,老是急人所急,急别人之不急,把公家的事当作自己的事在考虑的。唉,真是人心隔肚皮,心心不一样。时月想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刚商量完,想动身,庄厚德桌上的电话响了。秦时月说:“团长,会不会是扈春生的电话?”
庄厚德接起,朝秦时月直伸大拇指,点点头,然后示意他坐下,清了清嗓子,在电话中一叠声地说:“扈会长啊,刚才正在念叨您老人家呢……记挂宝贝女儿了吧……哦,好的,好的……您安心在家,别急,别急……好的,我们马上过来,马上!您稍等。”
搁下电话,庄厚德对秦时月说:“你真神了,幸亏我们已经商定,要不就被打个措手不及啊!老会长说他心里别别跳,不放心女儿,让我们尽量护送他女儿回家……可见,这亲人之间,特别是父女、母子之间啊,是有感应的……咱们快走吧。”
秦时月说:“好的,只是您得马上打电话给袁县长,建议他立即让财政局准备好1000块大洋,火速送到县政府大门口。10分钟后,我们在那里汇合出发。”
约莫半小时后,众人在袁县长的带领下,来到扈府院子。院墙内,绣球花开得正旺。围墙边贴地的绿叶丛中,还开有不少一带洁白的栀子花,将庭院装扮得分外素洁。
时月心想,啊呀,这花,怎么跟宅子少主人的事,会如此相合?难道花也解人么?
一名七十挂零的老者迎了出来,一边与各位官长握手,一边听着庄厚德的引荐,还用眼睛扫视着人群。
秦时月觉得这名老者虽然瘦劲,但颇有风骨,特别是那一对眼睛,鹰隼一样的,很亮,打量人时,眼光会像刀片一样在你脸上刮过。
秦时月想,他显然是在寻找扈小芹呢,这戏,看袁楚才怎么唱了。
扈春生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落座。
他背后的墙壁上,是一幅猛虎啸山图。只是不是凶猛的下山猛虎,而是一只立于崖边昂首对月的侧身老虎。
两边对联写的是:虎步无声威百兽,兴来长啸震山川。
扈春生请客人一一入座后,转身让侍女上茶。这时,却见袁楚才“扑通”一声在他跟前跪下了,“啪!啪!”很响地打了自己两下耳光。
扈春生一脸茫然。眼看这县长大人跪在自己膝下啪啪地扇自己的耳光,他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眼前所跪之人,在古代,那可是县太爷啊!他扈春生纵使拥有泼天富贵,也不过是个民间商人,属于蛮人的头脑,又怎么比得上朝廷御封的七品官员呢?于是惊惶起身去扶。
可袁楚才在地上连连叩首,说:“如果扈会长不原谅他,他绝不起身。”
扈春生当下一头雾水,说:“大人贵体,怎么可向小民下跪,让扈某如何担当得起?请起!快快请起!”
袁楚才俯在地上,脑袋深埋在两臂间,闷声闷气地说:“袁某对不起扈会长,先伏地请罪为是。”
扈春生再次上前扶住其双臂,说:“袁县长请起,有话好说。”
袁楚才三叩,说:“袁某三请会长原谅,否则绝不起身。”
“好吧好吧,我原谅大人,有话好说,好说。”扈春生说。
袁楚才听了,这才由扈春生扶起。
秦时月在一边看了长吁一口气,心想,这姓袁的,官场上也没有白混一场,要紧关头,还挺会装逼耍赖的。不过也好,如此作贱自己一番,演一场“苦肉计”,免了一场刀兵相见啊。
看到扈春生已重新落座,秦时月便从人群中旁开一步,“啪”地一下向老会长行了个军礼,说:“现在,保安团副团长,第三战区下派之实习参谋秦时月,奉袁县长之命,向扈老前辈汇报工作。”
没等扈春生反应过来,他就小步上前,俯身在扈春生耳边,小声将扈小芹的事,一口气说了。说完又后撤一步,笔挺地站立于扈春生身边,一是表示恭敬与哀悼,二是以防万一。一边又以目示意庄厚德上前慰问。
这庄厚德见了,也学秦时月的样,连忙也行了个军礼,然后上前双手握住扈春生的手,说:“事发突然,万望扈会长节哀!”
隔桌而坐的袁楚才见了秦时月他们的动作,知道已经帮自己开了口,便也立时赶过来扶住扈春生的臂膀,说:“会长大人,小芹姑娘之事,实属天降横祸,还请节哀顺变啊!”一边让秘书捧上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1000块白花花的袁大头。
袁县长接过锦盒,双手奉上。
扈春生愣在那里,两眼发直,眼见银元递上来,一下找到了泄恨的对象,怒吼一声说:“我要银子干什么?我要我的女儿!还我女儿!”
话音刚落,只见老会长飞起一脚,将盛着银元的铜盘踢得飞上楼板,“呯”地一撞,然后来了个天女散花,只见白花花的银元满空乱飞,最后“当啷啷”洒落一地,到处翻滚……
扈春生伏在八仙桌上,双手拍桌呜咽:“我的小芹啊,我的宝贝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突然,他从座后的搁几上取了手枪,疯了一样冲向屋外,大叫一声:“姓温的,拿命来!拿命来——”然后将手枪向空中一挥,“啪啪啪啪”连发,一气将20颗子弹射向空中……
对于扈小芹的香消玉殒,旧檀有《咏菊》诗相悼:
秋菊开处蜂正忙,
小院幽深径也香。
一夜狂风兼飞雨,
落英满地蝶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