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章子佩同一时间冲进风雨中的还有另外两个人,陈国强和钟锋。钟锋怒气冲冲的大跨步的走在前面,陈国强一路小跑的追赶着。就在刚刚,钟锋听到自己的论文又一次被章教授拒签通过,不由得怒火中烧,在宿舍里边摔打着东西边叫嚷着,“简直就是个老顽固,都改了六七遍了还是不给我过,故意整我是吧,我今天就得问个明白,他凭啥这样对我,我伺候的他还不够好吗,我靠,大不了这学位我不要了,我也得出这口气。”钟锋被怒气冲昏了头,闯进雨里直奔章教授办公室。陈国强本想好好劝劝钟锋,可钟锋的歇斯底里一直没让他插上话。他了解钟锋,平时处事都是大大方方和和气气的,可一旦钻了牛角尖,又凭着自己家境优渥,就会生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
两个人在雨里跑跑走走的,陈国强一边拉拽着钟锋,一边劝说着:“兄弟,你冷静点儿,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先冷静下来,我陪你一起去找章教授好不好,我陪你一起解决问题,你不能这样去见教授啊……”
钟锋一把推开陈国强,“走开,拜托您这位章教授的得意门生,大红人,别跟着我,您越是要护着您的章教授,我就越是要跟他斗争到底!”
“钟锋,你听我劝,千万别因小失大啊……”两个人拉拉扯扯,你一言我一语的到了办公楼。为了降低影响,陈国强不再试图劝阻钟锋,而是跟随他一起坐电梯来到章教授的办公室。陈国强抢先一步敲了办公室的门,门内还没回应,钟锋便推门大步而入了。章教授见到湿漉漉的两个人,一个愤懑,一个惶恐,便猜出了来由的七八分。
在章教授的眼里,他的学生就如同自己的孩子,虽说十个手指头是不一样齐,但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一位家长,都得沉住气,不能和赌气的孩子计较。章教授不动声色的瞅了这俩人几秒,正想开口,钟锋已经压不住火的嚷了起来:“章教授您这是什么意思,这论文我改了多少回了,每次我都是按您说的改的呀,三番五次的还总是不行,您要是对我这个人有意见,您就直说,犯不着这样刁难人!”钟锋越说越激动,抹了一把脸,拽过身边的陈国强,“既然您这得意门生非得跟过来,咱就好好说说,为啥他的论文一遍您就给过了,是我人品比他差还是智商比他低?”钟锋边说边走到章教授的办公桌边,“我承认我有做得不好的地儿,可我在一遍又一遍的改啊,这么改也不行那么改也不行,您是不是诚心跟我过不去啊,我哪得罪您了,您说,您说!”钟锋情绪激动到拍起了桌子。
章教授原本想着趁陈国强也在,把钟锋论文存在的问题再讲一遍,兴许陈国强也能帮钟锋理理思路,给些不同的见解,可听到钟锋偏激的言论,大不敬的行为,身为大家的章教授自尊心受到了侵犯。带研究生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学生在他面前拍桌子,便不由的怒火中烧,嚯得占了起来,“钟锋同学,你……”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章教授忍住怒气,抓起听筒,“老章啊,你快回趟家吧,那个朱自强畏罪潜逃,佩佩已经哭的不成人样了……”又气又急的章教授,忽觉头部剧痛了一下,眼前一黑,便毫无知觉的栽到了地上。十几分钟后,一辆救护车在雨中疾驰而来,将章教授拉到了就近的医院。
秋雨仍不停的下着,萧瑟而缠绵,偌大的一座城里,每个在雨中的人,都是因为有着必须要走的路。
当章母和女儿急匆匆赶到医院时,急诊的各种检查已经出了结果,主治医生正在跟校方人员交代病情,陈国强跟钟锋也急切的站在医生旁边。“病人颅内毛细血管有少量出血,正好被困在一个凹陷的地方,很庆幸没有扩散,我们了解到病人当时情绪比较激动,加之有些血压血糖方面的基础病,急火攻心造成了昏厥,住院治疗观察几天,先输几天液看看具体情况再定治疗方案,家属先去办住院手续吧,这次问题不是很严重,不用太紧张,不过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不要太激动太劳累了。”
陈国强陪师母去办手续了,钟锋懊悔的坐在急诊室旁的椅子上,双手揪着头发,他觉得自己今天就跟着了魔似的生了一股邪火,竟如此的放肆妄为,气得教授昏了过去。此时钟锋想起了教授对他的种种好,又庆幸着没出大事,不然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而站在一旁倚在墙角的章子佩,神情恍惚内心在翻江倒海,她应该去守在父亲身边的,可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控制不住自己不争气的泪水和情绪;她该如何去面对父亲,她曾偏执的把父亲的告诫当作偏见和顽固,如今这苦果却要父母和她一起吞下,她悔不当初,她在心里捶胸顿足,她该如何将朱自强从心底剜掉,该怎样去填平那个痛苦的坑。
章教授住院的第一个晚上,老伴和女儿都守在身边,除了医护人员查房时有些声响,一家人就这样安静的呆坐着,章教授的脑海里盘旋着让他晕倒的两件事。虽说女儿的感情受到了伤害,这会让她痛苦一阵子,但这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能及时止损总比抱恨终身强的多。他准备出院后跟女儿好好的聊聊,如果可能让国强和女儿多交往交往,有没有缘分能不能修得正果就顺其自然了。还有钟锋,一向八面玲珑的小伙子,怎么会突然如此的意气用事,在章教授的心里,他的学生就像他的孩子,一个父亲即便再怒其不争,也不会轻言放弃的。也许这也正是一个好教授的所想所作所为。
第二天晚上,陈国强坚持要陪床,劝说师母带师妹回家休息,别熬坏了身体。嘴上没说其实陈国强的心里早就注意到了章子佩的憔悴和落魄,猜到大概率是感情上出了问题,但他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关心才是一个合适的分寸。“国强啊,那就拜托你了啊,我跟佩佩先回去,明儿一早我带早餐给你啊,辛苦了。”
“别客气师母,反正我晚上也没事,守着教授心里还更踏实呢,您不用惦记着啊。”这倒也不是陈国强完全出于礼貌的回复。他第一次见到章教授就有一种如父子般的亲切感,此后随着接触有了更多的敬重、仰慕和信赖,章教授住院他是一定要尽心尽力陪护的。
晚上医生查房后,章教授该输的液也输完了,该吃的药也吃了,精神头比前一天也明显有了好转。“国强啊,别收拾了,坐下来,聊聊天。”
“好来,这病房环境还挺好的,也没啥收拾的,我给您刷刷杯子再倒杯水。”陈国强放好杯子,把病床的床头摇起来一些,让章教授感觉更舒服了,陈国强坐在了紧挨着床边的椅子上。
“国强啊,你考公务员的事定下来了吗,有没有下定决心呢?”
“教授,我已经报完名了,我还是报的高法,虽然竞争力挑战性都很强难度很大,我还是想拼一次,不然想起来就会不甘心。”陈国强笔直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膝盖上,认认真真的回答着教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