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知道多久之前，她站在水池边，听到身边人的声音，那道声音跨越时间和记忆，被遗忘扭曲失真，她听到：“小十三，你不好奇人类是什么样子的吗？异种们总是心甘情愿地藏起利爪尖牙，变成弱小无害的人类模样。”

这么多年后，在十三月已经几乎忘记一切的现在，她突然想起来这句话，但她似乎失去了观察真相的眼睛。

梵婀玲的尾巴在水面上摇动，发出响声，十三月寻着声音伸出手去想要捉被趴着的梵婀玲发现，懒洋洋的恶魔笑吟吟地说道：“十三月是喜欢我的尾巴吗？”

十三月收回手，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许久才轻声道：“你，你们可以叫我小十三。”

短暂的回忆里不只有那句疑问，还有那个过去的自己早已习惯了的称呼。那时的自己身边应该有很多人，很多会笑着称呼自己为“小十三”的人。

“这个称呼很可爱呢，我会告诉他们的。”

梵婀玲说完直起身来，取过洗漱用具来替十三月洗头，十三月的头发很长，站起来时甚至可以拖到地上，打理起来大概颇为不易。梵婀玲的头发也不短，里世界流行长发，无论男女大多留着一头或者几缕柔顺的长发。特别是权贵阶级，那头足够华美的长发本身也是他们财力的象征，就和那些浮夸的礼服珠宝一样。

来到表世界，进入基金会之前梵婀玲几乎没有剪短过头发，只是长期把这头不太方便的长发盘起，但进入基金会之后为了方便打理基金会的管理人员替她剪去了长发，现在她的头发长的不算夸张，只是堪堪到腰罢了，比柳晓晓的还要短上一些

“这么长的头发，晓晓应该很喜欢。她喜欢帮别人梳一些很复杂的发型，很适合里世界，对吧？”长发被打湿，抹上泡沫，细细揉洗，梵婀玲捧着十三月的头发说道。

十三月对里世界的这些习俗没什么印象，抱着膝盖坐在池子里，头一点一点地开始犯困。

梵婀玲对给别人洗头发一类的工作不太熟练，小心翼翼地动作折腾了许久，才发现被她折腾的对象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她有些好笑地给十三月洗干净了泡沫，换上了柳晓晓提供的睡衣带着湿漉漉的长发抱回了客厅。

客厅里，三人依然在和实验报告决一死战，梵婀玲把十三月放到扶手椅里，随手拉了一个垫子坐到了旁边，对着柳晓晓问道：“晓晓，我们有吹风机吗？”

柳晓晓放下资料，揉着眉心直起了身，道：“洗完了？我帮她吹吧，还要梳开...”

梵婀玲没有说错，柳晓晓的确很喜欢折腾别人的头发，见十三月已经迷迷糊糊的缩成一团，干脆挤开了梵婀玲，拿着一大张毛巾开始帮十三月擦头发。

“你的报告不写了？”梵婀玲被挤开后就近坐到了沙发扶手上，看了一眼茶几上写了一半的报告，问道。

“我相信海因里希，是吧！”海因里希连白眼都懒得翻，坐在沙发另一边扔出一打记录以示不满。

翻飞的记录撒了茶几边盘膝而坐的柳安一身，柳安惨叫一声，仰身倒倒了扶手椅边，靠到了自己姐姐身上，得了柳晓晓一巴掌。

“诶呀，姐姐打我！”柳安的声音吵醒了十三月，她揉了揉眼睛，“唔”了一声。

“被吵醒了？”梵婀玲见状也凑了过去，除了还在辛辛苦苦写报告的海因里希，四个人在扶手椅边挤作一团。十三月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刚想起身就被柳晓晓按住了，梵婀玲跟着解释道：“十三月别动，在帮你梳头发呢。”

十三月微不可见地一点头，悄声念叨了一句：“小十三...”

“好好好，是我忘了。”梵婀玲一边认错，一边换成英语和三人说道，“十三月说我们可以叫她小十三。”

“很可爱的称呼呢，小十三。”柳晓晓放下毛巾，拿起梳子来帮十三月梳顺头发，嘴上轻轻重复了一句这个称呼。

昵称在柳晓晓看来是一个象征着亲密和信任的称呼，从十三月清晨苏醒开始她一直是沉默而封闭的，本来柳晓晓以为他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和她建立起同伴之间的信任，没想到仅仅是到了晚上十三月便主动给予了信任。

身后之人的想法十三月自然是一无所知的，只是经历了一天的苏醒，她比清晨刚睁开眼的时候状态好了许多，逐渐恢复了驱动情绪和思考的能力。她可以感知到身边这些人对她散放出来的毫无保留的善意，虽然她对于自己的现状没有任何清晰明了的了解，但她不介意回复这些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