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

莨菪也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修行完毕的她，似乎感受到了篝火的温暖与食物的香气。

然后便和先前的马匹一般，不自觉地循味而来。

她的步伐轻盈，踏着月色。

脸上带着一丝刚从冥想中苏醒的宁静与满足。

见此情景。

王伊祁又掏出两壶于山野店面之中所购得的“烧刀子”。

这酒。

据店家说，饮者三碗之后，便有醉卧岗头之勇，故得名“三碗不过岗”。

他那次本来欲上山除虎，才路过了那家小店，谁料上了山后才知那虎早已被人除害。

这山野间的美酒，配上这螟蛤血肉，可谓绝配。

王伊祁也并不多言，只是将一壶烧刀子递给了走来的莨菪，两人围坐在篝火旁，共享这简单的盛宴。

夜色渐浓。

篝火映照下，两人一马的身影拉长，显得格外和谐。

一口烈酒下肚。

暖意由内而外扩散，搭配着虫鸣与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

莨菪举杯对月，酒入豪肠，不觉间竟是神情恍惚，彷佛被这夜色中的孤寂所吞噬。

在这旷野的沉沉黑幕之下。

她忽地开腔低吟，嗓音中带着几分醉意，几分不为人知的怅惘。

“家住江南，又过了、清明寒食。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籍。红粉暗随流水去，园林渐觉清阴密。算年年、落尽刺桐花，寒无力。

庭院静，空相忆。无说处，闲愁极。怕流莺乳燕，得知消息。尺素始今何处也，彩云依旧无踪迹。谩教人、羞去上层楼，平芜碧。”

莨菪已经彻底消化蛇胆的药力。

不止一阳指有了突破，另外的两报以外炼内的招式类绝学同样如此。

换言之。

她已是“十都”。

王伊祁仰卧于地，星光点点洒落在他的脸上。

耳畔是莨菪的幽幽曲调，不禁心弦一动。

他轻启唇齿，以一种既古朴又带着些微现代气息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和起了一首词，同样是《满江红》，只不过却是来自千年后的词句了。

人所言入世。

道家称“和光同尘”，佛家则谓“游戏三昧”。

王伊祁自从祛魅之后。

便自认只是俗人，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俗人。

他本就没有那些崇高的理想，不会因为某事而“敢为天下先”，最多只能保证“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以“无善无恶”作为标帜。

但他很喜欢那首词中的两句。

一句是：“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

另一句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随着夜色的深沉。

那交织着古今的词调，如同细雨润物，悄然渗入每一寸大地。

星辰隐退，东方渐露鱼肚白。

一夜时光便在这样不绝于耳的词调与悠长的思绪中悄然流逝。

黎明初现。

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

莨菪与王伊祁从草地上起身，彼此对视一眼，默默整理行装。

两人重新跨上骏马。

王伊祁手中缰绳一紧，马儿便听话地向前迈出矫健的步伐。

莨菪紧随其后，两匹马并肩而行，朝着那尚未被曙光完全照亮的远方，坚定地踏去。

马蹄声在清晨的静谧中显得格外清脆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