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完茶老爷就走了，仿佛有什么急事要办。母亲拉着我，带我在院子里走着。“听说你有个丫鬟叫杏红的，昨天没带过来？我已经差人去请了，约莫也快要到了。”母亲说看着我说，“好孩子，阿生也是个好孩子。”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我赶紧伸手去帮她擦泪，安慰道：“母亲，您别担心。他昨晚给我托梦了，说一切都好。”“是吗？他疼不疼？冷不冷？还跟说了什么没有？”母亲抓着我的手问。“他干干净净的，健步如飞，好像是从房梁上直接下来的。他让父母不要挂念，他什么都好。”我说道。“你这说的跟真的似的。你也没见过阿生，看来是阿生真的给你托梦了。好孩子，就是苦了你了，要陪母亲待在这个院子里。”母亲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看着母亲，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还年轻，又爱漂亮。她跟父亲恩爱非常，所以她随父亲去了。完全不管我了。想起来我又觉得心中酸胀，如果他们还在，该多好啊。父亲总夸我机灵，说“我家栖悦放在哪里都会好好长大的，像一棵生命力强健的车前草一样。”我没见过车前草，便问他：“车前草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用呢？”他摸摸我的头说：“现在战时，周围都不安定，车前草可有作用了，我家栖悦要好好长大，等父亲忙完这阵就送你出洛城，去稳定一点的西边上学。等这边好一些了，你再回来。”只是，他跟母亲这一去，就都没回来。连宴清哥哥也杳无音讯了。

我就这样，等了三年。

“小姐！给太太请安，给少夫人请安。”杏红跑进来就跪在了地上，忙不迭地给我们请安。我急忙伸手去扶她，她却跪地不起。“多谢太太，把我从林家接过来。多谢太太。”她一边磕头一边说。“快起，快起。”母亲伸手虚扶了她一把，她才起身了。“林家不愧是大家族，虽然没落了，但礼数还是周到。杏红是吧？以后你就好生伺候着少夫人。”母亲说道。

我们又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母亲累了，我才扶她回她的房间休息。把母亲送回房间后，我跟杏红悄悄退了出来。我们不疾不徐地回到了我的房间，杏红关好了房门，马上就抓住我的手，又是哭又是笑地说着：“小姐！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你一个人被迫嫁到这里来守活寡还能不忘记我，小姐我这辈子就跟着你了！”“杏红，如果你不会说话，你可以少说几句。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去。”我听着她说着“守活寡”三个，只觉得刺心。且不说顾小少爷还活着呢，宴清哥哥也回来了，我怎么可能就守活寡了呢！

“小姐，喝水。”杏红端着茶杯过来递给我。她扫视着四周，然后看到了顾小少爷的排位。她又赶紧过去上了炷香，喃喃说道：“小少爷保佑，保佑我家小姐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在这顾宅生活下去。”

“婶娘他们也肯放你走？”我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心绪，问她。“他们还想把我卖给人牙子换钱呢。是顾家派了个厉害嬷嬷过去，把林二婶那是一通数落，说什么卖主求荣，林家正统小姐出嫁连个家生丫鬟都不给陪嫁。你没看她那个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我看了心里可高兴了。”杏红高兴地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说着。

我看了觉得有些眼酸，之前在家里，婶娘虽对我们不冷不热，但好歹见面都会给三分笑意。结果为了巴结顾家，她竟然就狠心把我捆了过来，还想把杏红也发卖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看来还是我太相信所谓的亲人了。婶娘说破天，也是个外人，那二叔呢？堂哥呢？堂姐呢？他们跟我是血缘至亲，却一个个的都在袖手旁观。推着婶娘做了个这个恶人，其实他们都是帮凶。

“小姐，你怎么了？”杏红蹲在我身边，看着我问道。“我没事，你来了就好。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时刻多留心，万事多注意，在家里我都护不住你，何况是顾家这深门大院的。小时候父亲总让我读四书五经，让我学策论，从未教过我如何在这后宅讨生活。我们啊，苦日子可能才刚刚开始呢。”我感叹道。“小姐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来顾家第一天就把我给救出来了。小姐人美心善，上天肯定舍不得你吃苦的。要有什么苦啊，杏红全吃掉，小姐要幸福。”她靠着我的腿，坚定地说道。“要是没你陪我，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我们要有福同享……”我话未说完，她就起身捂住了我的嘴，她看了看四周，然后说：“呸呸呸呸，我当然要跟小姐有福同享。但是如果有了危险，我会保护小姐的，小姐这三年已经很难过了，以后不会有难了。”

我伸手敲了敲她的头，然后又说道：“呸呸呸呸！我们俩都要好好的。谁都不许有难。”“嗯！”她用力点了点头。

已经到了晌午了，也没人来传饭，也没人告诉我现在是谁在当家。母亲院里放饭了没有？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跟杏红坐在屋里等着。

不一会儿，早上给我梳洗的那两个丫头来了。其中一个丫头行了一礼问道：“少夫人，大少夫人问您是去饭厅用饭，还是遣人送来用饭？”我赶紧过去虚扶着她，想了想，不出去见人恐怕也不行，便回道：“请带路吧，我也该去拜见大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