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鸣不愿再与他过多交流。他们的立场不同,对同一个问题能得到的答案也不会相同。
试图互相说服,本就是最大的错误。
半空中的烈焰停止了下涌,奔流的云海不再向前,世界的一切中止。
白鸣一愣。他望向中止的一切,再联系他刚刚看到的事物。
“这是你的画?”他望向天空。
“你已经找到了答案。”画师从云中浮现。
天地褪色,白鸣又重新站在了岩洞之中。
刚刚他们所处的世界此时正蜷缩在一角,上面的画面已经被时光腐蚀去了大半。
燃烧的大地中跪着一个妇人,她虔诚地向半空中的殿堂祈求,回应她的只有漫天的火焰。
“《向烈焰祈求》,这幅画作的名字。”画师略微甩了甩笔,将他笔尖的墨迹甩去一些。
“在你的眼中,来自天界的神,都如此这般吗?”
白鸣没见过神,但他不相信神是这样的。
按照他在地府的经验,不管是天界的神,还是阴间的鬼,都是由凡间最初的人转化而来的。
既然是人转化而来,便不会太出现自己反对自己的情况。
“大致如此。”
“之前曾有一个人告诉我,事实与真相是值得被定义的。若你的心偏向神,那么你会掩盖掉他们的残酷,尽可能展现他们光辉的一面;如果你与受苦的人们站在一起,即便他们出于善意,也会被着重着墨在施暴之上。”
白鸣望向画师的脸。
“毕竟,这是你的主观作品,而不是真的事实。”
“这么多年了。”
画师脸上的所有皱纹都舒展开来,他的笑容发自肺腑。
“你是第一个会质疑我笔锋的人。狂热的追随者将我奉若圭臬,胆怯的畏惧者将我视为灾祸。”
“可我终究只是一个人。作品是被灌注的人意志的产物,无论画艺再超绝,也终究代替不了真实。”
画师凄婉地笑,然后将手中的笔甩了甩。
一滴墨水滴落在那副《向烈焰祈求》之上。如生的画作即刻便被毁去,成为了一张废纸。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疑问。”
白鸣想起那轻舟先生讲述的故事。
“‘写满了恐怖的画卷将那战场的残忍全部抹去,但由于画作过于真实,那画面却真的活了过来。’”
他略微复述了一下轻舟先生讲的书。
“您刚刚已经进入过我的画作。以您之见,我可有这般本领?”
“不像。”
“那便是了。”
画师望着散落满地的画,不由得轻叹。
“那为何要将这千钧的罪孽,移花接木到你身上?”
“这是你要去寻找的答案,而不是我。”
轻舟先生并不如他说的那般冠冕堂皇。若不是他对轻舟先生有着先入为主的敌视,恐怕真的要被他糊弄过去。
“我已在这洞窟之中沉寂了太久。白老师,您可愿向我简述如今的天地?”
“三界战争之后,天地规范。如今并无太大的冲突,总的说是和平的。”白鸣不忍向他说太多,便略微春秋笔法了一下。
“如此便好。”
画师略微行礼。
“你应该是来带我走的吧。”
“你看的出来?”
“我既已沉睡千年,便对真正能够迎来的死亡感到渴望。你身上沾染着死亡的墨迹。”
既然被发现了,白鸣也就不装了:“我是来接引你转生的鬼差。”
“请将您的那只舞鸿借我一用吧。我这只笔与我沾染太久,已经无法再绘出希望的颜色。”
白鸣将舞鸿递给他,画师便展开一张空白的画布。
“让我最后一次,绘出这番天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