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知府!恭喜你。”
白鸣仰着头哈哈大笑,走进墨阴衙门。
大厅内的所有人目光此时都聚拢过来,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但他偏偏不说。白鸣手背在身后,玩味地望着马感才。
马感才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工作。
“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看您方便。”
马府贯彻了他清廉的形象,除了大小比其他百姓家要大上一些,里面的装潢几乎没有什么奢侈的地方,甚至可以说要简洁不少。
府中的丫鬟正在忙些别的事,马感才便亲自为白鸣沏上一壶茶。
“上次我们见面,我曾说要向您打听一些事情。不过如今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白鸣接过递过来的茶杯,微微向上举了举:“我真的应该恭喜您。”
“洪应德为害一方,我替百姓斩草除根,难道不应该?”
“应该。”
“那您何必刁难我。”
“我是在想,作为洪应德一河之隔的亲密战友,难道您就那么干净吗?”
马感才收起脸上的笑容。
“您怎会这般猜忌我?”
“不知这袭杀洪应德的凶手,您可找到?”
“乱世流寇如此之多,想查出一桩命案,又何谈容易。”
他这话其实已经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白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准备和马感才摊牌,看看他的反应。
“洪应德是我杀的。”
“那您应当是整个墨阳的英雄。”
“洪应德死前跟我说了一些话,有关林禁、生意和您。别的还需要我再说吗?”
房间里突然无比的寂静。桌前的二人相对无言,门外也应景地响起淅沥的雨声。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我们上次见面,不过是试试我的想法?”
“高明。”
“马知府,你现在名震两墨,两岸百姓无人不知你宽厚仁德。如今,你可当真配得上那个‘公正廉明’了?”
又是一阵沉默。
马感才沉默了半晌,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有我的准则。极端也好,顺遂也罢,只要结果一致,所有的过程都是值得的。”
“即使那些被活活冻死的墨阳百姓原本不该遭此劫难?”
“若无他们的奉献,又如何真的铲除得掉那洪应德?每一个个体的力量都是渺小的,仇恨和苦难将他们聚集起来,才有可能改变命运。”
“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丝愧疚吗?大家皆为普通人,你又如何有资格强迫他人奉献?”
白鸣语气里有一丝恼怒。
“我感到抱歉。但是再来一次,我依然会如此。”
马感才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若无别的事,就请回吧。墨阳百废待兴,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规划。”
“粉饰的再多,罪恶就是罪恶。”白鸣抽出剑。
“请便。你若觉得你走在正路上,你随时可以取我项上人头。”
马感才在原地站了片刻,见白鸣没有反应,便一言不发走出了马府。
白鸣目送马感才走出马府,最终也没有挥动他的剑。
他的确动摇了。
人无完人。他可以替民意审判那虚伪的和尚,可以替民意审判那脑满肠肥的洪应德,可他现在站在民意的对面,又该替谁挥下这审判之剑?
雨声渐大,他该走了。
他摸了摸扳指,回到了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