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挑事!
李衍有些意外。
江湖上厮混,靠的是里子,讲究的是面子。
有时候,面子比命还重要。
因此除了有仇怨,没人会胡乱生事,甭管背后会不会捅刀,翻脸时有多么无情,至少说话一个比一个好听。
那种嘴贱的,通常也活不了几年。
他只是個十来岁的少年,很少出村,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前辈。
莫非脑子有毛病,说这些风凉话。
开口的同样是个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面相还算方正,唯独眉毛寡淡,瞧起来有一股凶气。
李衍面色不变,眼睛微眯,“我们认识?”
他长着一对凤眼龙睛,无需练眼力,就天生寒芒四射,自带一股森冷威严,平日里都要尽量收敛。
这眼睛一眯,气势不由自主升起,看得周围人皆是心中一凛,莫名不敢再小瞧。
“你这浑人,说话咋阴阳怪气!”
沙里飞见状,连忙起身回怼了一句,又对着李衍笑道:“这位也不是外人,孟海成,咸阳神拳会周会长的徒弟。”
李衍一听,顿时明白原因。
神拳会并非帮派,而是朝廷承认的组织。
前朝大兴年间,虽说与金帐汗国南北对峙,但那些个草原来的武士,个个都是狠人,体型壮硕,性情勇猛。
双方每次战争,大兴朝输多赢少。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大兴朝的几位武道宗师,在朝廷支持下,摒弃门户之见,成立了一个超级组织神拳会,各地大小门派纷纷加入。
江湖中人,受不了朝廷军法规矩,但在这神拳会中,却是如鱼得水,一次次潜入北方,暗杀放火刺探情报,立下汗马功劳。
后来大宣朝开国皇帝夺权,更是万分倚重,终于一统神州,将大草原整个吞并。
天下安定后,这神拳会就变了味道。
虽说没有狡兔死,走狗烹,但朝廷哪会放任这股庞大的力量不受控制,于是各种手段齐出,加强管制,神拳会也逐渐衰落。
如今,神拳会已是个半官方组织。
神拳会会长,宗师霍胤,更是皇族子弟的武教官。
他们算是朝廷与江湖的中间人,亦是大宣皇族伸向江湖的一只手,时常与衙门配合,平定各地匪乱,尤其是对付弥勒教等势力。
一些江湖中人看不惯,称他们为鹰犬。
但相对的,各地神拳会会长,也能得到不少好处,半黑半白,门徒众多,势力不小。
江湖之中,免不了一些纷争。
他父亲李虎号称病虎,有意争夺咸阳神拳会会长之职,给家里拼出个前程,可惜后来遇难。
沙里飞所说周会长,原名周蟠,擅用红拳与形意猴拳,是竞争者之一,正因他父亲遇难,此人才得以上位。
其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听说这两年不仅功夫日渐精深,还养了两条大马猴,教会其猴拳。
上门切磋者,只有击败猴子,方有资格与其较量。
关中道上有看不惯者,戏称: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说的就是这周蟠和他父亲的事。
以其性子,自然不会以大欺小,找他麻烦,但难免心中怄了一口气。
想到这儿,李衍已心中有数。
眼前这孟海成当麦客首领,说明混的一般。
分明是知道了他身份,想狠踩一脚,再向他那师傅周蟠邀功,因此出言嘲讽。
李衍自然不是肯吃亏的主,点头道:“明白了,你想踩我这后辈上位,图名求利,情有可原。”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脸色古怪。
他们都是老江湖,孟海成刚撅屁股,就知道这家伙想拉什么屎,心中皆是鄙夷。
但显然,这李虎的儿子也不是软柿子。
孟海成挑衅,还需找个由头,这小子却直接道破。
有时候,真话往往比谎言更伤人。
果然,那孟海成顿时脸憋的通红,却又无法反驳,只得怒斥道:“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再胡言乱语,今日就好好教你做人!”
谁知,李衍听罢也不生气,只是微微摇头道:“你不要脸皮,毫无气度,想来功夫也练的一般,我不想跟你打。”
这一下,简直是暴击。
“牙尖嘴利,看打!”
孟海成再也憋不住,蹭的一下窜了过来。
他这一跃,名叫猴窜。
猴拳讲究五要,即形要像、意要真、步要轻、法要密、身要活,没有猴意不行。
猴子端坐于树上,受到惊扰便蹭然跃出,有时连山中猛兽没防备,都会被抓的满脸流血。
讲究的就是个出其不意,快准狠。
孟海成这一下,已有了味道,好似一条大马猴受惊,隔着五六米远,转眼就扑向了李衍。
众人眉头一皱,有些鄙夷。
这孟海成,与小辈交手都要偷袭,真是不要脸。
所以说事先喊了一句“看打”,但又用了猴窜,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
还好,这家伙知道轻重,双手曲爪,没有抓将李衍喉咙,而是探向其右肩,说明没下死手。
但即便如此,也够阴损。
如果没料错,对方紧接着就会用缠丝缩拿,分筋错骨的手法,将李虎儿子手臂弄脱臼,再羞辱一番。
年轻人往往心高气傲,但过刚易折,初出江湖受这一番打击,缓不过来,人就废了。
诛心有时候,比杀人还狠。
当然,他们看破却不会说破。
毕竟那周蟠心胸狭隘,他们可不愿招惹,顶多事后说道说道,让人知道这师徒都是什么玩意儿。
李衍却是早有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