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说呢，宋院长……你朋友这个还真不是输液的事儿。”陈大夫又放慢了语速，看看站着的万晓玲，然后又扫了一眼马成功，“病人你咳嗽多久了？以前也会这么咳嗽么？得过肺炎没有？”

“我这次也就……咳咳……咳了三周多吧，之前每年都会得几次感冒，咳嗽……咳咳……不是很正常么？倒是前两年可能因为一直戴口罩的缘故，所以反而犯的次数少。但也不是完全不犯，咳咳……”马成功一说话咳嗽就会变得急促且严重，但他又怕万晓玲担心，想在医生面前解释更多，“我小时候得过……咳咳……得过肺炎，但没大问题，这不是后来吸烟，应该是有咽炎……咳咳……嗓子经常痒痒……”

“哦，你经常吸烟么？每天几盒？还有其他基础病没有？”陈大夫心不在焉地问着问题，同时已经在马成功的病历本上开始写着什么了。

“没没没……咳咳……我没那么上瘾，现在大概……咳咳……大概两天一盒，咳咳……咳咳咳……而且……咳咳……而且也就是近三年的事儿，之前十年都……咳咳……差不多只是四五天一盒。”马成功断断续续地说着，此时的他早已不是那个声如洪钟的状态，因为他越是想用力说话，咳嗽就越是严重。

“陈大夫，他这不会是白肺吧？”万晓玲在脑海中一下子捕捉到前几年在网上认识的这个恐怖名词，然后也顾不得是否对症就抛了出来，生怕自己错过了真相。

“那倒不是，没那么严重，现在病毒也没那么厉害了……”陈大夫果断地否定了万晓玲这个天真的问题。

“就是就是，你看我说不严重吧？咳咳……”马成功实在是不想开口，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安慰一下万晓玲，因为他眼中的万晓玲总是神情自若、淡定自如的，而像今天这样紧张中略显慌乱的万晓玲，着实让马成功看着有些揪心。

“我说不严重指的是现在不会一下子白肺，病毒没那么严重，但你这个严重不严重还要多做几个检查。我已经写好了，你们给他开个核磁和造影，但今天肯定约不上了，你们先在机器上缴费，然后到 3层看看能约哪天。”就在陈大夫说话这会儿功夫，打印机又“嘎吱嘎吱”吐出来两张检验单，由身后的那名女博士生递到了马成功手上，眼神里好像流露出怜悯的表情。

马成功对那女实习医生的表情很是不满，病人最忌讳的就是医生摆出一副“无药可救”的神情，但剧烈的咳嗽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而他身后的万晓玲此时也已经脸色煞白，“这，陈大夫，这 CT和造影是查什么？不会是……”

陈大夫好像看出了这二人的担忧，脸上重新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你们也别紧张，先做个更详细的检查，从片子上看我怕他肺里长东西。但你们也不要害怕，他这个岁数，加上抽了十来年的烟，长个结节、囊肿也很正常，再说也没准是病毒造成的纤维化，或者是结核也有可能，总得检查看看才能决定，快去约吧。”

虽然只是淡淡的笑容，但依然足以让万晓玲和马成功的心情缓和了不少，此时陈大夫已经授意博士生按下叫号键，诊室外的广播已然在呼唤着下一位患者了，二人赶忙带好病历和检验单，还没等马成功起身，外边的患者和家属已经迫不及待地敲门进屋了。就在马成功和万晓玲即将走出诊室的时候，他突然回头，边咳嗽边对陈大夫说：“药……陈大夫……咳咳……今天不开药么？”

陈大夫抬起头看看他，在略作思考后对身后的女博士生说：“给他先开个地塞米松输液把烧退了吧，然后再开个氢溴酸右美沙芬和复方甘草片止咳。”然后他又看向门口的马成功，最后向女博士又叮嘱了一句，“给他直接预约我下周五的号吧，算着他那时怎么也能做完这两个检查了。”说完，他就把注意力投入到接下来的病人身上了。

万晓玲接过女博士新递过来的药方和预约号，和马成功一起向医生们道了谢，然后心事重重地转身带着马成功出了诊室。

“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时候医生是为了谨慎……咳咳……”马成功强压住发痒的双肺安慰着万晓玲。

而此时万晓玲的理性虽然告诉自己应该去耐心安慰马成功，可她还是忍不住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从紧咬的嘴唇里挤出了几个字：“你就作吧！反正儿童节没几周了！”

马成功一听这话瞬间无言以对，只是特意放任自己咳嗽的声音更加响亮，想要以此来掩饰他心中涌起的不安——“是呀，儿童节的时候自己不会还不好吧？那可是小美 6周岁的生日啊！”

想到这里，他也就异常配合地在自助机上完成了缴费，老老实实去预约了检验项目、进行了输液还拿好了药。好在有万晓玲的关系在，两个检验项目都安排在了下周三，正好在下周五来复查时结果也能出来了。待到这整整一天的医院行程结束之时，二人都显得有些疲惫，那不单单是身体上的劳累，更是由于在这充满了病患的环境下浸泡久了之后所产生的心力憔悴。

马成功自然懂得陈大夫担心的是什么，肺里长东西显然不是一般的问题，纵使他再乐观随性，也毕竟只是刚过 35岁而已，想要他看淡生死显然是不现实的，因此在他从陈大夫的诊室出来之后，就一直在脑海中不自觉地开始断断续续地念起了“阿弥陀佛”。

而万晓玲自知刚才用小美来吓唬马成功有些危言耸听，毕竟他才是那个等待上检验台的人，尽管自己心里很是没底，却也绝不该在这个时候再让马成功心思过重，于是她倒是在陪着马成功输液的时候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时而跟他分享一些趣事，时而给他看自己这两天收藏的小视频。

但无论是沉默下来的马成功，还是活跃起来的万晓玲，他们都没能让对方的心情变得放松下来，因为这两个人实在是太了解彼此了，绝不会被另外一方那蹩脚的演技所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