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姚玉亭与姚玉立是在一个普通的日子相遇的。那天是一个很久远的日子，姚玉立已经忘记那天的种种了。那天或许有下雨，有艳阳；是阴天，是晴天；她都不记得了。她也忘记了那天遇见的人长什么样子了，在某一刻，她甚至开始怀疑起她到底认不认识姚玉亭。

但是。哪有什么可怀疑的呢？姚玉立深知自己寿命悠长，一定会遗忘许多事情；所以惯会写日记，她与姚玉亭的相处都被自己记在日记中了，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姚玉立如此，姚玉亭更是如此，在她一次次的死亡、重生，她早已遗忘在她生命中有过一段关于姚玉立的影像。

姚玉立刚来时是作为一个毛茸茸的小绿球出现的，她发现了一栋没人的大楼，她就在这住下了。这栋楼长时间都处于没有主人的状态，小绿球渐渐也将这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她的枝叶开始发展、延伸。直到某天一个戴红色吊坠的女孩子从窗户闯了进来——四楼的窗户啊，她从四楼的窗户爬进来啊。一瞬间小绿球都怀疑这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女孩到底是不是普通人类了。

女孩进到房间后左顾右盼的，好奇地对爬满房间的藤蔓摸来摸去。她本来见隔壁废弃了的楼房最近有了点奇怪的动静就好奇来看了，没想到竟然被植物入侵了。她打算去打开门的时候不小心被一根藤蔓绊倒了，被她踢到后那根藤蔓忍不住缩了缩。女孩跌倒后就没再起来，她趴在地上看起来毫无动静，藤蔓们却没敢乱动，因为女孩的安静只是表面上的，她的手却是拿着那些细小的藤蔓在玩。

藤蔓实在受不了一会被她打结一会又被她扯来扯去的了，一根小藤蔓抽在她的手背上，女孩被抽中的地方瞬间就红了。她惊奇地看着那根藤蔓，碰了碰它，但是它却像是真正的植物般没有动作，任由她怎么做都没有反应。

女孩眯起眼睛，她双手抓住那根藤蔓的两边，微微扯动着。藤蔓吃痛，连忙甩开了她。随后整间房的藤蔓都躁动起来了，它们状似疯魔，扭动着枝条不断往女孩那边挥去。但如果仔细看的话，那些藤蔓其实根本没有伤到女孩，甚至没有碰到她。女孩面对这情景也不怕，反倒是在混乱中看到了特别。随着女孩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藤蔓的动作渐渐消停了，直到女孩停下脚步，藤蔓也包裹成了一颗大圆球。

女孩试图拨开藤蔓，看其下的真容，但是每当她拨开一条，就又有一根补上，她根本无法打开这颗球。虽然女孩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但依然很耐心地摆弄那颗球，不过都是在做无用功就是了。女孩最后趴在那颗大球上，藤蔓粗糙的质感刺痛了她的肌肤，但是她没在意，她轻声说：“你是谁呀？”

圆球鼓动了一下，女孩权当是他对她的回应了，她笑弯了眼：“你不能说话吗？”

圆球没再有回应，女孩轻声说：“我叫姚玉亭，你是谁啊？”

“我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生物；你知道这是一栋废弃的楼吗？”

见圆球还是不打算回应她，她沉默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提出：“你可以，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她又急忙解释道：“我也有很多朋友，他们经常找我玩，都是很好的人。只是呢，只是在平常我一个人的话，我会很无聊。我只是想说，平时啊，我可以来找你玩吗？”

这次她没再等待，她的脸蹭了圆球一会才告别：“我走啦，明天再来找你——你还会在这吗？”

圆球还是不回答她，姚玉亭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间，刚想从窗户爬回去，就听见身后门开的声音。女孩转头，见几根藤蔓缠住了房间门把手，为她开了门。女孩笑着跑到门边：“再见。”

女孩走后，圆球慢慢打开，小绿球从中滚了出来，她凑到女孩来的那扇窗边，看到这栋楼和旁边楼的窗户竟然离得那么近，怪不得女孩能进来。小绿球身上的绒毛晃了晃，有点生气——就算很近，可她怎么能就这么进来呢？受伤怎么办？她指挥着藤蔓想要封住窗户，却又怕女孩下一次还想从那进来，见窗户封死了会卡住然后坠楼，就收回了枝条。

姚玉亭走到亭亭玉立大门前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她见到女人后大喊：“妈妈！”

妈妈见到姚玉亭后立马跑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带她进楼：“你怎么跑出来了？发病了怎么办？”

姚玉亭摸摸自己的吊坠：“我不是有你们给的吊坠吗？不用怕啊；妈妈，你不要怕。”

女人看到她通红的左脸颊皱起了眉：“我没怕，你的脸？”

姚玉亭看了看天空，不太清楚今天是什么天气：“被太阳晒的。”

女人也看了看天空，也搞不懂今天的天气是怎么回事：“这样。”

等到姚玉亭再次去到五号楼，迎接她的依然是一颗藤蔓球。她从窗户爬进去后没跟球说话，而是直奔下楼，在三楼通四楼的拐角处见到了一堵由藤蔓组成的墙。她又冲上楼抱住圆球跟它抱怨：“为什么要设一堵墙啊，又没人来，你是在防我吗？”

一根藤蔓稍微动了动，姚玉亭立刻抓住那根藤蔓：“你心虚！为什么心虚？”她明知故问。

这下整颗球的藤蔓都动起来了，它们挣开了姚玉亭的怀抱，试图滚出房间。最后滚出房间的行动倒是顺顺利利的，就是姚玉亭也跟着出来了，见它停下后又抱住了它：“你真的不能说话吗，可不可以学啊？”

圆球鼓了一下，一个微弱，听不出性别的声音传出：“姚玉——。”

姚玉亭瞪大了眼睛：“你在叫我吗？”

她的脸又贴到圆球上：“再说一次看看。”

一些藤蔓拉开她的头，没等姚玉亭问怎么回事，她就看到圆球在慢慢解开。她看到在藤蔓球的中心有一颗小小的绿团子，她伸出手指戳了它一下，软绵绵的。她提起那颗球来看，左看右看，那球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深绿色毛球罢了。

“嗯——你有眼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