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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已经深深刻在我的心灵深处,这一生,忘不了。”

夏荷是个容易感动的女孩,也是一个眼泪很浅的女孩,她时常无缘无故的哭泣。我时常想起芳龄,时常想起燕子,不知她们过得如何了?她时常想起她们美丽的容颜,银铃般的笑声……“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想起我?”

看着空荡荡的牛圈,她又落泪了。物是人非,她怎不伤悲?曾经热热闹闹的小山村,如今变得冷冷清清。她悲悲戚戚地走进了桃花林,坐在石墩上,随手摘下一朵牵牛花玩耍,一件一件的回首往事。我的眉头始终拧在一起,不曾松开。

这时,夏荷看见王阿婆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她的左手边提着一壶花生油。一面走,一面回过头去看看有没有人跟踪她。

夏荷站起来,跟她打了招呼,她看见我,先是一愣,忙问道:“夏荷,你还不去城里?”

夏荷说:“我想多住几日。”

王阿婆说:“也好,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

“你提着花生油干嘛去呢?”

王阿婆脸色一刹那间红到了耳根,她吞吞吐吐地压低声音说:“我偷油卖。我那媳妇不管我的死活,我一年到头不曾闻得荤腥,只好这样了。”

夏荷皱紧眉头说:“也难为你了,那么大的年纪。”

王阿婆坐下来,与夏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一会,十一组的婴哥来了,他看着王阿婆手中黄灿灿的花生油,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王阿婆数着手中的钞票,激动得全身颤抖,她催促着婴哥赶紧离开。随后她看着夏荷,再三嘱咐说:“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你这几日见了我媳妇,千万不要告诉她,我这身子骨经不得她那三下两下的。”

见夏荷点头应该是的若,她便放了心,急急离开了。夏荷觉得百无聊赖,离开了桃花林,走过黄老师家门口。刚好看见他在自家的空地上晒衣服。多年不见,他已头发花白。他做了一辈子的代课老师,月薪刚好够糊口,挂在晒衣绳上的衣服打满了补丁。夏荷躲在远处的柠檬树下,呆呆望着那一项用木条打着的窗口。窗台外面种了太阳花,开了两朵。小的时候,那个房间关了一个女孩,她叫红梅。是黄老师的小女儿。

突然从窗户里面传出了激烈的咳嗽声,是红梅奶奶的。

“也许,我应该去看看她,不应该在这里畏首畏尾!”

夏荷想了半日,终于迈开步子,敲响了她家的大门,开门的是她母亲。她一见夏荷,愣了半日“夏荷,你回来了?几时回来的?”

夏荷说:“我来看看红梅,她好吗?”

红梅母亲说:“老样子,整日疯疯癫癫,你来陪陪她说说话也好!”

说着,把夏荷让进了屋里。

我走进去,坐在她的床沿上,她正痴痴呆呆地坐在镜子前,细细地端详自己的容颜。

“我美吗?我很美!”她自言自语道。

“红梅,我是夏荷!”

“知道!”她冷冷地说。

“你为何不理我?”

“除了婴哥,我谁都不理!”

夏荷心里纳闷道:“莫非,她与婴哥有故事?”

天,稀稀疏疏地下起雨来,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窗户。

红梅探出头去看着窗外,悠悠地说:“不知婴哥怎样了,他去山上做活,会不会挨雨淋,真叫我担心。”

人都说红梅得了狂妄症,脑子不正常,但此时夏荷觉得她的思维逻辑很清晰。继而舒心地一笑,对她说:“你怎么知道婴哥去山上做活?”

“他一直在我的心里,我怎会不知道?”

她们正说着话,红梅母亲走了进来,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她,对夏荷说道:“别理会她,她犯了花痴,好好的人家不考虑,偏偏考虑那个家徒四壁的又身患癫痫的婴哥。”

红梅蜷缩着身子,那幽怨的眼神,夏荷一辈子也忘不了。

夏荷走后,红梅坐在窗前瞭望,她渴望见到婴哥。奈何,她从白天望到黄昏,又从黄昏望到晚上,婴哥还是没有出现。

“他到底去哪里了呢?”

红梅无数次地在心底这样问自己。从十七岁开始,“婴哥”这两个字就已经深深刻在她的心里,永远也抹不掉。她虽然年纪不大,却有一份真挚的感情,而这份感情永远属于婴哥的。奈何这份感情被她的母亲无情地厮杀掉了。她看着女儿望着窗外,知道女儿了心已经不在家里了,或者说已经不在她身上了,早已经飞到英哥的破牛棚那里了。

“婴哥哪有一点好?是他身上的癫痫病吸引了你,还是他漏风漏雨的牛棚吸引了你,还是他身上的破烂不堪的衣服吸引了你?你跟着他哪有一点好处?”

凌婶常常这样质问她。

“我不看物质,我就是觉得他好!他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红梅对她母亲大吼道。

凌婶哼了哼,嘴里迸出一句:“贱骨头,活该嫁穷汉子!”说着,愤恨地转身出去了。

红梅来到她奶奶的门口,敲了敲门,见里面没动静,推门进去,见奶奶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呆滞的眼神看着门口。旁边的高凳子上放在一碗变馊了的白粥,几片酸柠檬飘在上面。

红梅一阵泪眼娑婆,回房把压在凉席底下的三块一毛钱拿到大礼堂买了一斤豆腐,再配了大头菜,给奶奶做了一顿丰富的午餐。

凌婶见婆婆这般模样,巴不得她早点离开这个世界。奈何拖了一年两年三年,婆婆还是老样子,再加上女儿时常精神不正常,一起到晚唉声叹气,时常对着她丈夫说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摊上了这样的婆婆,这样的女儿,还有你这样的男人,教了一辈子的书,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黄老师知道老婆的嘴比刀子还厉害,不敢接话,时常借酒消愁。学校里看不上他的大有人在,他在单位里找不到说话的人,时常跑到婴哥的二伯家探酒。红梅去找他,一来二去,就跟婴哥熟悉了。

因为婴哥自小没有父母,靠着他的二伯拉扯大。他二伯也是单身汉,家徒四壁,时常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衣,领口已经被磨破无数次了,一件粗布大头裤,一双两边起毛的解放鞋。从早上煮一锅能数出米粒的稀粥,一碗酸柠檬,吃到晚上。试问,有哪个女人愿意跟他过这样的穷日子?

他在村南的山沟沟里搭了一个茅草屋,把茅草屋隔成两间,他睡一间,婴哥睡一间。门口两旁两个现成的苦楝树。二伯在苦楝树的树丫上挂着一条晒衣绳。歪歪斜斜的晒着几件像抹桌布一样的衣服。有他自己的,也有婴哥的。

他时常坐在那张唯一的发黑的椅子上,遥望夕阳,愁闷地抽着旱烟,感叹自己的悲苦人生:“为何这一生过得如此凄凄惨惨?难道是我周家的祖坟安葬好?难道是祖宗嫌弃我穷,也懒得保佑我了?这一生,难道就这样认命?好歹自己也是七尺男儿吧?也是像其他人一样站着尿尿的吧?为何人家可以三妻四妾,而我却要孤苦无依?!”

他看着呆头呆脑的婴哥,无比失落,然看着他还年轻,心中又闪过一阵喜悦,说:“我们周家开枝散叶的重任只能指望你了,我老了,指望不上了。你爷爷奶奶,你爸爸妈妈,还等着你带着老婆孩子给他们上坟呢!你给我争气着点!”

婴哥心里清楚,像他们这样的家庭鬼都嫌,何况人呢?他支支吾吾的,满脸通红,不敢回答他二伯,甚至不敢正眼看二伯。他怕二伯伤心。

二伯确实很伤心,他已经五十三岁了,还没懂女人是什么味道呢!口袋里除了几包廉价的烟叶,就是一两颗野果,有时候甚至连都没有。这么贫困潦倒,都不好意思去见人。除了黄老师来找他喝酒,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之外,其它时间都是眉头紧锁,眼神空洞。他不懂人生的意义在哪里?将来的路该何去何从。他有些时候甚至想一死了之。奈何找不到一个好死的方法,只能苟活于世了。幸亏学校里的代课老师老黄能跟他说上几句话。要不然他在村子里是交不到任何朋友的,居然人家为人师表都都不轻视自己,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呢?这般想着,也想通了。夏季摸鱼,冬天烧炭,拿到镇上,换个块把几块钱的。买点油盐酱醋。

一年的夏天,婴哥在家门口种了一颗葫芦。又在旁边拉了铁网,过得几个月,葫芦藤居然爬满了铁网,结了大中小不下一百个葫芦。形成了达山深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于是,黄老师来家里喝酒的时候,他们就把酒桌子搬到葫芦棚下。时常当天对地地喝到半夜。

婴哥不喝酒,也不抽烟,他怕喝上隐了抽上瘾了,哪一天口袋干瘪了,肚子里难受。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编箩筐,奈何他没有这个天赋,编的箩筐不能入人的眼,但他却有百折不挠的精神,一天到晚埋头苦干,编了一个又一个,他也学着人去到市里卖箩筐,别人的都是抢手货,他的箩筐却无人问津。编得多了,没地方消耗,只能拿到灶下生火。

红梅看在眼里,她也曾经叹气自己为何钟情于婴哥,难道就是因为他傻吗?

红梅跟燕子也很要好,燕子没去外地谋生时,她们时常形影不离。燕子家境好,她的舅舅是学校里的校长,她的爷爷韩老头依仗着这层关系,在学校里做了守夜的保安,每个人从学校里领得一百三十块钱的月薪,便自以为是吃皇粮的人了,在学校的一个角落里,有了自己的一间小小的寝室,平日里在学校脚踏一双拖鞋,横着走。

韩老头说话颇为尖酸刻薄,黄老师惧怕他,却又无可奈何,谁叫他的亲戚是自己的领导呢?黄老师远远看见他,都是绕道走的。燕子有时候也看不惯自己爷爷的所做所为。她对比她不幸的人有一份以生俱来的同情心。也许是她的母亲教她学会了为人处事的道理吧。

她时常去看望红梅,每次看见红梅的不幸,她都会眼泪汪汪。她看着对门的学机叔叔一家过的悲惨,也时常力所能及去帮衬他。在很多很的眼里,她是他们家另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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