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辆车这么聪明懂礼貌，居然一次都没提醒过安休要系安全带吗……

罗文在内心默默吐槽完，翻看起资料。

他最先读的是文字和图片资料，里面的情报和他备考公务员时学到的没有多少区别。牙仙虽然致命，但独来独往，而且智力低下、速度不算很快、黑暗里还会发光，同时她们非常弱小，连一张捕网都挣脱不开。收容她们最大的难点是不能在伤害她的同时被她碰到。

灾害本身具有强大的不死性，一般认为是不能被破坏的。破坏灾害到一定程度可能会受到来源不明的严重反噬，或者灾害本身发生更可怖的变化，让灾害的危害性增大。

处理牙仙是史莱姆的强项。资料里史莱姆前辈有很多次收容牙仙的记录。对他而言，他只需要把牙仙吸引过来，然后把她包裹在自己的粘液身体里就足够了。他每次都会带上一只动物作为诱饵，接着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等待牙仙自投罗网。

其他人的办法则稳健了很多，他们都是设置数个以囚禁为主的物理机关，然后躲在密闭安全的地方等待牙仙出现。这也是罗文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办法，无论如何，不和牙仙有任何接触的机会才是最佳选择，绝对不能重蹈史莱姆前辈的覆辙。

看完这些资料后，他点开史莱姆前辈生前最后留下的影像。对灾局可以利用灾害【死亡回放】来获取某些办事员死前的最后一段记录，但无法监视活着的员工。

牙仙出现的位置是一栋在改建的楼房。视频的角度在腰间，镜头朝前方，而且还带有录音。视频里，史莱姆前辈先是蹲下身子，双手并用，抚摸了好一会儿一只大型犬——也就是他带来的诱饵——接着他站起身，牵着狗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因为建筑公司正在施工，走廊尽头没有任何遮挡的围栏和墙体。快走到尽头时，大狗突然狂躁地吠叫起来，还夹杂着爪子用力刨地的声音。史莱姆前辈一下没拉稳，随后他一声惊呼，录像里可以看到狗绳掉了，大狗独自向前逃跑的画面。他连忙追赶上去，大狗虽然莫名失控，但仍旧有理智，并没有跳楼，只是在四处翻腾吠叫，很快，史莱姆前辈又惊叫一声，然后【死亡回放】清晰地拍到一个散发着黄色光芒的东西往楼外飞出去了，见状，史莱姆前辈跟着扑了出去。

可视频里明明还可以听到狗吠声，说明大狗还没有死。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前辈和牙仙都要跳楼？

第三声惊呼声响起，紧接着一声重物砸落声和前辈的惨叫声同时响起。摄像头下落的速度陡然减慢，然后极其缓慢地加速，伴着史莱姆前辈声嘶力竭的惨叫，镜头离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罗文看得汗毛直竖。这是前辈被贯穿后身体逐渐下滑的第一视角，前辈屡次艰难地抓住栅栏，试图把自己的身体往上拉，或者至少保持住不要继续下落，但他中间数次因为剧痛松手，又凭借求生本能勉强抓握栅栏。

镜头里可以看到鲜红的血液一些直接滴落，一些顺着栅栏流下，在栅栏的底部积出越来越宽的血泊。

然后前辈突然不动也不叫了。

之后，镜头里一个散发着黄色光芒的东西向下飞去。

接下来的视频里就只有前辈的尸体继续缓慢下滑，直至落到最底的画面。

罗文看完恐怖的死亡录像，只觉得寒毛倒竖。但为了找到更多细节，他又看了几遍。

大狗突然惊恐的表现可以解释为对牙仙的恐惧。有记录表示，一些遭遇过牙仙并侥幸逃生的亲历者声称靠近牙仙后会感受到剧烈的牙疼，他们经常在不知不觉间就被牙仙靠近，但突然发作的牙疼让他们及时发现逼近的死神，得以幸存。

而史莱姆前辈一共惊呼了三次，第一次是因为没拉住导致狗绳掉了，第三次也许是他发现自己下坠的情况不对，那第二次是因为什么？一定也是发生了一件超出他计划的事。

前辈抚摸大狗的举动同样值得人深思。对一只注定牺牲的实验动物这么仁慈？如果前辈真的舍不得，那为什么不选其他动物？仔细一想，前辈到死都以为自己是史莱姆，肯定觉得自己是不会遇害的，那无论选什么有骨骼的动物对牙仙的吸引力都是一样的吧？为什么不选方便携带的小白鼠之类的动物？

除非选大狗是有意义的。

大狗可能导致他的计划出错，但他依旧有不得不选它的理由。

罗文隐约察觉到什么，但怎么都想不出来答案。

咚咚咚。

他回过神，看到安休的脸贴在防风罩上，透过屏障看他。

安休张开右手，贴在防风罩上，左手指了指右手，然后挑眉一笑。

罗文完全不理解他在胡闹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脸上写着没看懂，安休撅起嘴，左手指右手，嘴巴努力比出口型。

手指！

他在说手指！

对了，史莱姆前辈不会用手指！

罗文明白了。

史莱姆前辈很可能是直到任务执行的时候才莫名其妙血肉化的。某种认知阻碍让他一直以为自己仍是史莱姆，所以觉得自己可以从高空坠落不伤到自己，被栅栏贯穿也无妨，但长期用惯胶冻身体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正确使用刚刚长出来的手指。

安休连忙回看他抚摸大狗的那段录像，发现他既没有在手腕上缠狗绳，也没有缠腰上。

所以他拉不稳大狗的狗绳，以史莱姆和人类的力气，如果不用到手腕和腰，要牢牢抓住狗绳至少要用到手指，他可能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

那么另外一件需要手指的事他同样没办法做好——系东西。

毕竟史莱姆不需要手指就可以紧紧抓住接触的东西，所以用起更加“难用”的手指时就会非常不熟练。

他不是在抚摸大狗，而是在它身上系东西，所以才花了好一会儿工夫。他的第二声惊呼就是因为发现系上的东西掉了。

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对牙仙有强大吸引力的，而且可以被系在狗身上的东西。

那东西应该是掉到了楼下，所以史莱姆前辈才会和牙仙一起跳下去，就是为了提前抢到手。

那他的第三声惊呼很可能不只是因为下坠，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本来可以延展的身体失去了史莱姆的特性，所以够不到那件东西。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罗文有预感，这将是彻底理解牙仙这个灾害的关键。

果然安休前辈还是靠谱的！该提点的时候一个词就能点透。

“前辈，谢…….”

罗文刚要感谢，安休打断他，匆忙拉开防风罩，慌慌张张地叫道：

“你还愣着干嘛！”

“快把你的手指给我！”

他一把拉过罗文的右手，然后像是掰积木一样地掰断了罗文的食指，又把自己的掰下来，把两根手指调换了。

“哎呀呀，空间局动真格的了，这下真跑不掉了。待会儿签字和按指纹只能先用你的顶替啦。我还在空间局通缉令上呢，要让他们发现我又违章驾驶不得终生吊销驾驶证？”

“这个案底你就先帮我背了吧哥。”

罗文看着安休笑嘻嘻地伸出属于他的食指，点在自己的脑门上，忍不住对这个混蛋伸出了中指。

把我刚刚的感谢还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