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是无数次在心中打过腹稿的，话语很流畅。

小芬是贵省人，贵省的一个小城市，今年读高一，下学期。

家里条件一般，父亲经营着一个小水果摊，收入勉勉强强。

母亲身体不好，早些年还可以挑着担子在晚上出去卖一卖小豆腐，但去年检查出宫颈有些问题，想着做手术，又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钱。

因为没有交过医保，这笔钱一分钱都报不了，家里东拼西凑的，眼看着快要准备好钱了，小芬这里出事了。

她在初中朋友的疯狂安利下，粉上了花坤。

其实年轻小女孩，粉一个偶像明星，这都不算什么大事，最多就是影响成绩。

跟她家里的这笔钱无关。

可坏就坏在，花坤的经纪公司不当人，他们在引导粉丝集资。

一开始只是一点小钱，几十块，不多。

饿几天不吃饭就能拿出来。

小芬最初是不想拿的，她本能的觉得这不好，家里本来就差钱，还要拿着钱去追星？

爸妈知道了得有多伤心。

可有些事情的发展是不受个人控制的——当小芬进入一个粉丝群后，她的思想一步一步的改变了。

群里每一天，每一刻，都有粉头在‘宣传’花坤的种种好，有才气，努力，上进，性格温柔，富有爱心......

在粉头的口中，花坤是世界最好的人，是她们可以托付一生去追寻的那颗最闪亮的星辰。

粉头说，我们不需要靠近他，只要朝着他奔跑，哪怕是接近一丝一毫，我们也会变成更优秀的人。

没错，在小芬进群的初期，群里的风气还是正向的。

大家作为花坤的粉丝，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变的更好。

可是呢，从某一天后，这个正向的东西稍稍偏移了一点。

粉头说，有黑子在故意黑花坤，我们作为追星的人，是不是应该去帮他？

也不要做别的，跟着指引去控控评就行。

小芬做了，她觉得花坤带给她们这么多正面的东西，她也应该回馈一点。

是的，从这一刻开始，小芬的个人意志被粉丝群中的集体意志压制住了。

人就是这样，自我意志一旦失守，就会滑向看不到的深渊。

小芬开始一步一步的跟着控评，打榜，怼黑粉......

直到粉头觉得她的‘信仰’纯洁了，开始进行下一步。

她被拉到了另一个群，让她出钱集资。

在那时候，在小芬饿着肚子省下50块钱的时候，她也犹豫过，也彷徨过，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但随后粉头就亲自打来了电话‘开导’她，说这点钱没事的，你去看一场电影难道不要钱吗？

你去跟同学聚餐难道不要钱吗？

花坤哥哥要过生日了，我们作为粉丝，一起凑一点钱，给他买件生日礼物，这又有什么！

你只当做是参加了一场线上的派对不就可以了。

小芬被说服了。

之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粉头有各种理由找她们凑钱。

哥哥出新电影了要买票加票房啦。

哥哥出新歌了要打榜刷数据抢第一啦。

哥哥开演唱会了要座无虚席啦。

哥哥最近跟另外的一个对家抢热度，我们要买个大广告牌啦。

总之，花坤是生活中的光，是你可以全心全意供奉的神台。

小芬首先是饿肚子省钱，再接着发现钱不够，开始在学校周围做兼职赚钱。

发现兼职根本赚不到多少钱之后，便开始找父母要钱，编造种种理由。

如果一切都停在这里，那还不算犯大错。

前几天，花坤因为跟白野杠上，被唐果果背地里捅了一刀后，商业价值急剧下降。花坤经纪公司花了很多钱处理这些事情，但依旧觉得不够。

他们把手伸向了粉丝。

这是一笔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大的钱。

粉头找小芬要3万块！

她说的是，只是拿这笔钱去周转一下，花坤哥哥最近很艰难，他的公司应付各种事情快破产了，实在是没有办法。

你只需要把钱拿出来，等今天的事情平息了，明天就还给你。

小芬信了。

她从家里偷偷拿出了那一笔本来是存给妈妈治病的钱，打了过去。

一天，两天，三天。

粉头没有任何要还钱的意思。

可父母却发现了钱不见了，一番逼问之下，小芬说出了实话。

妈妈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当场就气晕了过去，送到了医院。

更严重的是，引起了宫颈上的病情恶化。

需要马上手术，可钱没了。

小芬在妈妈推进抢救的时候，终于慌了，终于醒悟了，终于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了。

她全身颤抖着去找粉头，但粉头对她的电话根本就不接。

她去报Jing，案子接了，可需要花时间。

妈妈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等待了。

小芬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但消息好像被遏制住了，根本就传播不开！

连在粉丝群里发消息都做不到，她直接被禁言了！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有曾经相熟的粉丝告诉她，别闹了，都是你自愿的，你闹什么呢？

在她即将崩溃的关头，她想到了白野。

这个一直和花坤争斗的，在前几天她眼中的‘恶人’。

小芬找同学借了一点钱，联系上了孟思慧的粉丝，最后来到了星城。

出火车站时，身上已经连五块钱都拿不出来了，只能蹲在地铁口，一步都不敢离开。

这就是小芬全部的故事。

......

白野听完了，直播间的观众也听完了。

一片沉默。

小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用力磕着头，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白野把她拉起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为什么要找我呢？按照你说的，你前段时间还在骂我来着。”

小芬听到这话又想跪下，但被紧紧的拉住。

她只好道：“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我该死！我——”

话被白野打断，他说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小芬说道：“因为只有你不怕花坤，不怕他背后的公司，其他人都怕，他们都不敢帮我。”

白野嘴角露出笑容，说道——

“密码正确！”

【1，本章有彩蛋。2，小芬详见18章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