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插在石头上。
半截剑身与孤零零的剑柄淌着清辉,肃穆的屹立着,好似连灰蒙蒙的天都能划开。
这把剑在这块石头上插了二十三年。
谬兰的卫兵将剑包围,在剑的前方,排着一条密密麻麻没有尽头的长队,皆是等待拔剑的年轻人。
帝国上下二十四岁的男人都被征召了过来,无论贵族、平民、奴隶。只要符合条件,或自愿或强迫,都必须来尝试拔出这把剑。
女神曾降下预言——
“当海水退去,圣剑现世,真王后裔将夺回王冠。
凡能从石台上拔出圣剑者,他便是全境的国王。
伪王之血,必以剑终,逆臣以命,偿还背叛!”
虽然散播预言的神教早已被帝国剿灭,但女神降下的预言,终究还是应验了。
这儿本来有一片浑浊的海水,掩盖着谬兰旧王城的废墟。在二十三年前,那场震惊世界的谬兰政变就发生于此,年轻的国王殒命于先祖的剑下,忠义的贵族与骑士们葬身大海,国王的弟弟由此登上王位,开启了属于他的时代。
那晚,仿徨海的巨浪从天而降,冲毁了谬兰王城的不朽穹顶,这才给了谋逆者率军进城的机会。
可不知发生了何事,盘踞了二十三年的海水在一年前突然一夜蒸发。
圣剑重现,锋利依旧。
人们这才回想起那则流传多年的预言。
谁都知道预言的矛头是指向谁的——
那名得位不正,却横扫半个世界,几乎要重现旧谬兰荣光的帝皇陛下!
“一个接一个,动作快点!”
卫兵嘴里叼着烟,不耐烦的对拔剑的人大吼道:“双手握剑,背挺直,两脚用力蹬往上拔....”
“拔完就滚,别墨迹!盖章领路费回家,别挡着下一个——”
目前还没人能拔出圣剑。
在圣剑现世的近一年时光中,不分昼夜,前来拔剑的人摩肩接踵,剑却依旧插在原地。
“下一个下一个,他妈的动作快点!”
士兵们懒洋洋地拄着武器,士官则凑在一起打牌消磨时间。负责监视的官员喊到喉咙嘶哑,他们看都懒得看拔剑的人,像流水线一样高效过筛着队伍。
这些帝国的官员原本也被那则预言迷惑。可这都快一年了,几百万拔剑者来来去去,圣剑有离地哪怕一厘米吗?
岿然不动的剑,握着它像在与大地角力。
远处不时传来惨叫声,拔完剑的人将被烧红的烙铁在手腕上盖上烙印,留作记号。
帝皇已经下令,在今年年底之前,所有二十四岁的男人必须来拔一次圣剑。到期之后,手上无烙印者,无论身份贵贱,格杀勿论。
他们都知道陛下在找谁:
当年王庭血案的唯一幸存者,一名被皇家骑士团拼死救下的婴儿。
——先王唯一的儿子。
算一算年龄,若那名命途多舛的预言之子还活着,今年也该二十四岁了。
时间来到正午,天依旧蒙着厚厚的积云,原本秩序井然的队列,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一个黑头发的少年在石中剑前站立不动,队伍被他堵住了。
如果不是看到那头黑发,畏惧他是哪家大贵族的子弟,宪兵早就拔剑砍人了。
不过这小子真有二十四岁?
虽然个子很高,但消瘦的身形依旧难掩青涩,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岁的模样。
值得一提的是这名黑发少年的样貌:五官极其明朗英俊,线条分明,透着一股光明磊落的正气——
一看就像从不撒谎的好孩子。
“不是哥们....”
监管现场秩序的官员终于忍不住了,挤出笑脸走上前向他搭话:
“在这看什么呢?把后头都堵住了....快上去拔剑吧。拔完您告诉我个姓氏,这儿也有魔法部调配的药水刻印,能代替烙铁,无痛还不难看,您大可放心拔。”
他以为这名少年害怕在皮肤上烙刻印。
之所以这么客气,完全是因为少年罕见的样貌——黑发、黑瞳、微微呈暗白的偏黄肤色。
拥有这种样貌特征的人并不多,却往往都是显赫但子嗣稀少的古老贵族。这类人群的历史甚至能追溯到第五纪元以前,就连一贯打压权贵的帝皇都对他们秉持礼遇,他一个小官自然不敢得罪。
而且少年的站姿很怪,在那凹造型,使周围的人很难不注意到他。
如果有看过《星辰远征军》的地球阿宅在这,大抵能认出这是迪奥老爷的jojo立姿势。
这是要干嘛?别等下突然喊一句“全体目光向我看齐”吧。
那不行,你是虎哥都不行。
“小心。”
这人终于说话了,他小声的举报道:“——群众里有坏人。”
“坏人?”
“叛党分子,白教教徒和不列颠派来的特务。”
“等等,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