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关了静音,隔着裤兜,陈晴仍能感受到震动带来的麻麻触感,趁和搭档换班上厕所的间隙,陈晴打开手机看了看提示消息,她的嘴巴张成“0”,半天没收住——今天的生意比之前半个月都要好,一天卖了四单。
买家是同一人,看样子品味不俗,因为和她如此一致。蒂芙尼手镯拍走了;老宅黄金的金刚杵居然没还价,陈晴对比了其他卖家的价钱,原准备改个九折再上架的;戴标签连衣裙卖了;连没标签、自己随便标价的艾骆可工作室出品的衣服都被秒杀;陈晴受宠若惊,如果不是时间有限,她得在私信中好好感谢这位爽快的同好,她双脚分开,站在厕所的两边蹲坑上,在每隔三十秒自动冲水设置带来的哗哗浪涛声,诚惶诚恐敲字给买家“哇哇”,“地址确认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我下午发货。”
没有回音。
回到教室,十五分钟后,项目管理师职业资格认证考试的第一堂考试即将结束,陈晴站在讲台清清嗓子,提醒道:“请考生注意,本场考试还有15分钟结束。未将试卷Ⅰ的答案填写在答题卡Ⅰ上的,请抓紧时间填写。”
手机不再有震动。时间到,学生纷纷交卷。
陈晴和两位搭档紧张工作,整理试卷,将答题卡塞进密封档案袋,快速封袋。卷子清点完毕,陈晴宣布“大家可以走了”,只见学生们鱼贯而出,陈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走廊尽头的阶梯教室跑,搭档A抱着试卷,搭档B拿着答题卡,紧随其后。三人分工明确,陈晴将高跟鞋踩得“哒哒哒”响,还是有人比她跑得快,她屈居季军。当陈晴气喘吁吁站在阶梯教室第一批座位前,看王志安正在逐个考场核对卷子及答题卡数目。
二十五中,三栋楼,此次共设一百多个考场,一层楼十个教室,每层楼设置一个负责人,王志安负责这一层。
先数答题卡,然后再数试卷,一张都不能少,每个考场都是30份,他还要检查答题卡是否按小号到大号的顺序排好。王志安数得不快不慢,他穿一件灰色灯芯绒竖纹棉服,手指频繁运动,口中轻轻计数,脑门泛着温润微红的油光,轮到陈晴时,十个教室的监考人员已全部到齐,王志安没抬头,但他感觉到陈晴的存在,因为陈晴身上的香,那是一款名叫梦幻花园的香水,初调似柑橘,中调如蜜桃,后调有麝香,散发纯欲诱惑,柔美而神秘,令人回味无穷。
这股香,他难忘。他俩缠绵过,虽然只有一次。
“29、30。”王志安数完,冲陈晴点点头。陈晴心领神会,在公共场合,特别是在她儿子的现学校、王志安的工作单位、二十五中,关系确认前、公开前,要保持距离,“好的,谢谢王主任。”她和搭档们离开阶梯教室,往食堂走去。
如果说,陈晴还债迈出的第一步是卖闲置物品,第二步便是打工、兼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会帮任何人补课,但监考没问题,本来就是小范围内征集同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发消息给她的正是潜力男友之一,王志安。自从上次陈晴流露出缺钱,要挣钱,要自立自强的意思,王志安有合适的机会,第一个想到她,这种大型考试,通常一间教室要配备两到三个老师,二十五中,靠本校教师绝无可能够,他们经常寻找外援。
监考一度被陈晴认为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事,说度秒如年一点不夸张。俩小时起,不许说话,全程基本站着,能把一辈子,几辈子的开心事、伤心事全部想一遍,不,一遍不够,得好几遍,一看,才过了一半,只能想下辈子。
人穷志短。当王志安告诉她,一天四百块,周末两天,一共八百块,还管饭时,陈晴立马答应。缺钱,苍蝇腿也是肉,何况不是苍蝇腿,八百,教师降薪后,是她八分之一工资了。立人设,在王志安面前树立,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独立大女主形象,拒绝了,没机会了。说起机会,机会最重要,这次拒绝,下次王志安有类似消息也不会告诉她了。
进食堂,陈晴看见熟人,壮壮的现班主任苟明,她排队,自食堂师傅手里领了盒饭,赶紧凑到苟明的桌前,面对面。苟明一抬头,“陈老师,你也来帮忙啊!”他向旁边的同事介绍,“对面四惠学校的陈晴老师,我们班孙陈壮飞的妈妈;这位是我们的物理老师张蕊老师。”年轻靓丽、穿一身黑的张蕊冲陈晴笑笑,“孙陈壮飞啊,我知道的,新来的孩子,很可爱的,虽然是借读生,虽然刚来,融入集体很快,上课回答问题也积极。”
陈晴心说,上过一遍的课,壮壮能不回答积极吗?都是炒冷饭。但听见表扬,她仍是开心的,她嘴角上扬30度。自左边往后数第三排餐桌、刚刚落座的王志安的角度看去,陈晴融入他同事的集体更快,一会儿笑得花枝乱颤,一会儿亲切似大姐姐,为自己端蛋花汤时,不忘给张蕊带一碗。“苟老师,我手有限,只能为女士效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