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现在一分钱看得五分钱大,”陈晴伸伸舌头,“那天,我不在家,有个快递,我让送到他那儿,是到付,让他帮我先付一下,他那个不痛快吆,我到家,他又说我了。”
“说你啥?”孙大力扯下嘴角,他清楚,老丈人嘴里没好话。
“说,养个女儿是个贼!”陈晴瞄一眼壮壮,怕壮壮听见了,回去向姥爷学嘴。
“要我说啊,老爷子还是过不去房子那道坎儿。”孙大力道。
“呵呵。”陈晴笑了一笑,笑出声的笑,充满讥讽、苍凉。
所谓坎儿,是陆援朝在潞城动最后一次手术前,和陈抗美争执许久,拿命抗争,按计划执行,将平和花园的房子过给陈晴一事。
2018年,陆援朝从北京回去,便和陈抗美达成一致意见,然而老爷子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又堵,堵住了又去通,看着老妻的病体,陈抗美不忍不答应,答应了又想着“拖”字万岁。拖到关键性手术前,拖无可拖,身体虚弱的陆援朝是被架去过户的;身体比陆援朝好的陈抗美几乎是被架去过户的,精神上的架,去时,垂头丧气,回时,骂骂咧咧。
“我妈要不做主,平和花园的房子已经是大强一家的了。”陈晴悠悠说,她想到妈妈,还是会条件反射的喉头发哽。
“未必。”孙大力说。
“怎么?”陈晴眉毛上扬并弯曲,额头呈现若隐若现的抬头纹。
“我看你爸最近有动向。”
“啥动向?”
“老太太。”
“什么老太太?”
“我送你爸去老年大学上课,他一个人和四个老太太聊天,被包围了,我催他走,他说,再等会儿,我站在那儿抽了半包烟,看了半部电影,他才高谈阔论完、才现身,我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
“说明什么?”
“说明你爸可能有第二春啊!他可能后悔把房子过给咱们了,不然在晚年婚姻市场,砝码更足!”孙大力道破他观察到的真相。
“绝不可能!”陈晴斩钉截铁。
“为什么?”孙大力好笑地看着脸色一变的陈晴。
“我爸绝不可能,我绝不可能!小雨那也不可能!”
陈晴抓起烤肉的夹子,夹起一条子牛舌,气急败坏的拿大剪刀“咔嚓咔嚓”剪成小块,壮壮看得心惊肉跳,他话里话外听懂了些,妈妈这是要剪姥爷思春的心啊!
“我爸绝不可能再给我弄个后妈来,我绝不可能让这件事成真,我和小雨绝不可能接受!”陈晴剪断所有牛舌,宣布。
“老头手里没钱,没房,老太太们就看不上他了。”孙大力再进一步。
他可真是做家里人生意的好手。